不過,這座時鍾塔的大鍾現在隻剩下裝飾作用,時針也早已不再運轉。
雖然不知道大鍾是何時停擺的,但是如果時鍾的齒輪一天到晚都在運轉的話,想必會造成不小的聲響,如此一來就會影響到椎名町學姊的睡眠,所以我覺得大鍾不再走動也是件好事。
房間的邊邊有一個木造的樓梯,以四方形的方式沿著牆壁螺旋往上延伸。大約往上攀升個三層樓高之後,就能看見一扇門。
那扇門的後方,才是椎名町學姊的房間。
每當踩上一階木造樓梯,腳下便會嘰嘰嘎嘎地傳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雖然不覺得木板會脫落,不過我還是緊握著扶手,一階一階地確實踩著步伐拾級向上。
學姊每天都依靠這座樓梯數度上下往來,隻要持續這麼做,我相信應該能夠鍛煉到腰腿吧?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是靠著每天的生活習慣創造出來的嗎?我在腦中不由自主地想像著這些事。
想著想著,我已經爬過了二樓的高度,抵達三樓。
『時鍾塔管理人室』
上方的金屬板寫著這幾個斑駁的字跡。
與入口的大門不同,那是一扇木門,給人一種古老的感覺。
叩叩。
「椎名町學姊,我是櫻田門,我來找你了。」
我確實地敲了敲門,在等待椎名町學姊應門的期間,順道確認了一下時間。
手邊的智慧型手機顯示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就時間上來說非常剛好。
我就這樣——沉默地等待著學姊的回應。
……然而,學姊卻遲遲沒有前來應門。
學姊說不定已經睡著了——我忍不住在心裏這麼想著。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打個電話比較好?不過,這麼一來就會打擾到學姊的睡眠,我實在是不願意這麼做。不對,再怎麼說都是學姊邀請我過來的,我是不是應該要叫醒她才對呢?
我一邊猶豫著,一邊伸手抓住門把。
嘶——木門立即安靜無聲地滑了開來。
「門開著?」
這是偷窺椎名町學姊睡臉的大好機會……我趕緊揮去猛然浮現腦中的妄想。
「學姊,我是櫻田門,我來找你了。」
我稍微提高了音量,但學姊依舊沒有回應。
或許她現在睡得正沉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還是暫時先告退回家會比較好。
——就在這個疇候——
我感覺到房間內部有一股濃重的氛圍……讓我的胸口感到一股莫名的躁動。
這就是所謂的「不好的預感」嗎?
「……抱歉,打擾了。」
為了消弭這股預感,我毅然決然地踏入學姊的房間。這種做法或許有失紳士風度,不過我決定將責怪自己的那道聲音封鎖在內心深處。
「學姊?」
我推開木門,觀察著房間內部。裏頭傳來一陣嗆鼻的氣味。
——濃鬱的『鮮血』氣味衝進我的鼻腔。
緊接著,我不禁懷疑映入自己眼簾的那一幕究竟是真是假。
椎名町學姊渾身是血地倒臥在房間正中央。
「學姊!?」
我慌張地衝到學姊身旁。
那出血量可說是非比尋常,以學姊為中心,整片木質地板上形成了一片小血泊。身著製服的學姊仰躺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似的。
接著,雖然我不願目睹,但我還是不經意看到了……她的胸前殘留著鮮紅色的痕跡。
傷口應該就在那裏吧。我看到一道仿佛貫穿了她的製服與身體的傷痕。血液是從學姊背後流出來的,看樣子那道傷口一口氣穿透到學姊的背部。
居然從胸口中央直直地貫穿過後背。
遇到這種事情,普通人絕對必死無疑。
也就是說,學姊已經……
「…………」
真教人不敢置信。白天在學校遇見學姊時,她明明還對我笑得一臉燦爛。
然而,學姊現在再也不會開口說半句話,她的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她再也……再也不會對我笑了。
月光映照著學姊的軀體,四周彌漫著一股幾乎讓人雙耳發疼的寂靜。我聽不見其他的聲響,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論再怎麼努力傾聽,都聽不見學姊的呼吸聲。她的胸前不再有心跳起伏,看樣子,她的心髒恐怕也已經停止跳動了吧……
照這情形看來,也就是說,她真的已經完全……
「學姊、學姊!」
我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逕自抱起了她削瘦的身子,不停地對著她蒼白的臉龐大聲叫著。
「學姊……」
我明白了。
這道傷痕肯定當場就奪走了她的性命。
學姊胸口的中央,有一道非常非常深的鮮紅傷痕。在她身上並沒有其他的傷口,所以當時的她恐怕根本沒有抵抗,便遭人一口氣刺穿了身子。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一刀必定沒有絲毫猶豫,完全是為了殺戮而出手的。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白天時學姊還說今天是『安全日』,她明明是那樣對我說的。
若是連學姊的性命都沒有安全可言的話,那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
一直以來,心儀的學姊都對我很好。又有誰會預料得到,我居然會以這樣的形式親眼目睹學姊的死亡呢?
她死後的臉龐顯得相當安祥,或許這是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地方吧。
如果學姊因為恐懼而死不瞑目,或是眼角殘留著淚痕的話,那我可能會覺得更加悲憤吧。
「學姊,對不起,我應該早點過來的。」
要是我沒有繞路去便利商店就好了,要是之前沒和久寶閑聊就好了……這樣的話,說不定一切都還來得及。然而——
「……人們總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知道後悔,是吧……」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推了推裝飾用的眼鏡。
沒錯,我不想就這樣放著學姊不管。
照這情形看來,還是……先報警吧。
這麼一來,救護車也會跟著一起來吧。
雖然我知道一切已經回天乏術,不過還是希望至少能陪學姊一起到醫院去。
就在我思考著這些事情時……
噠。
背後突然響起了某種聲音。
好像有人正踩在地麵上。
不一會兒,那個聲音便來到了我的背後。
我正準備要轉頭,以確認是不是有人——
就在那一瞬間。
噗通。
我的心髒發出劇烈的跳動聲。
同一時間,一股強烈的痛楚與灼熱感從背後傳入身體的中心,直達陶口。
我戰戰兢兢地望著胸前,隨即發現了沾著鮮血的刀尖。
這個手法,這種運刀的方法……
毫無疑問地,就是從背後直接刺向心髒的索命方法。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
有人從後方——用刀刺殺了我。
在我意識到這件事的當下,眼前的視線已經變得一片模糊。
剛才明明還感受到劇烈的疼痛,現在卻已經連感覺都快消逝了。
身體異常地冷。
腦海中的某個角落不由得漸漸了解,原來那股冷冽就是大量出血所造成的感覺。
——沒想到這樣的自己,居然能夠和心儀的椎名町學姊死在一起。
或許,這也是一種結束人生的方式吧。
我不禁這樣想著。
因此,我在臨死之前,說出口的最後一句話是……
「謝謝你……在殺了椎名町學姊之後,還連同我也一起殺了——」
居然開口感謝犯人,就連我都覺得自己的腦袋有問題。
但此刻的我已經沒有力氣扯出自嘲的笑容了,整個人全身無力地倒在椎名町學姊的身上。
——我,櫻田門次郎,就這樣結束了十七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