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緣結棕麵假書生 月夜小鎮現強仇(2 / 3)

棕臉少年並不答話,隻用眼注視著彭軒,一眨不眨,彭軒心想:“我臉上又沒長花,有什麼好看,問你話卻不答。”心雖想,口裏卻隻得又問了一遍,此時棕臉少年方將眼眨了眨,開口道:“請問兄台名姓,怎麼稱呼?剛才承蒙搭救小弟一命……”棕臉少年答非所問的也隻說了一半,就停下來了。

彭軒不覺納悶,看少年臉色顯然棕紅卻稍嫌瘦弱,聲音更顯妖嫩,遂答道:“小弟彭軒路見不平,稍加援助,此乃武林人份內之事,不值—談,倒是兄長受傷非輕,今雖已脫險境,但必設法歇養些時日。啊!

剛才那位替兄台裹傷之老撣師,如今上何方去了,曾否給你吃甚藥物?”

彭軒剛才對敵時,曾見一老和尚替少年裹傷,後因索命無常的飛雲掌厲害,未敢分神,以至老和尚走了,亦未發覺。

棕臉少年答道:“老和尚另有要事,先行自去,曾蒙賜藥一粒,吩咐躺上十天半月,即自複原。”彭軒忙接道:“老禪師所囑,確非虛語,兄台傷屬脫力,必先尋一所在,將養些時,若躺地過久,一旦陰濕侵體,兄台又失去功力。難以抗衡,往後病根深重,反不易治。小弟對此處皆屬陌生,不知此處離市鎮尚有多遠,看天色已將明,兄台行動必甚困難,小弟願負背負之責,即請兄台從速道出。”

棕臉少年臉上一紅,說道:“彭兄真不愧能言善道,小弟一句話,引出彭兄長篇大論,小弟確知離此三十裏地,有一小鎮,但……還是小弟自去吧!”

彭軒心說:“你要能走,我還能自找麻煩,這不是存心抬杠嗎?“然而人需救徹底,不由他不理,遂說道:“兄台若人為小弟尚值一支,即請兄弟相稱,未請教尊姓大名,貴庚若幹?”言畢,兩眼即盯著棕臉少年,臉上滿是衷誠之意。

此時棕臉少年麵上,陡的又是一紅,說道:“小弟呂良轅,庚年臘月所生……”話一出口,突地想及,這話怎可輕告人,一時急得臉紅如充血,直伸到了耳根。

這臉紅雖被棕色遮蓋,卻無法躲過彭軒的眼睛。彭軒心裏不禁嘀咕,這位仁兄怎的如此臉嫩,遂答道:“小弟同是庚年所生,癡長三月,厚顏叫你一聲兄弟,這會做哥哥的背負病弟弟走路,該無甚可說,轅弟,來吧,痛著不很舒服,還是抱著好。”

呂良轅這下可著難了,沒想到這少年竟如此刁鑽,但這全是為自己的傷呀!又怎麼再怪他,再說他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份,看天實已將明,天亮之前,必定有一陣黑暗,以黑遮羞、趁此讓他抱著跑一程也好,管他呢,遂緘口不語。

彭軒見其不再反對,似已默許,便不再問,躬身搭住了呂良轅的腿彎,腰背,隨呂良轅指處,展開身形,如飛而去。

趁這行路時間,先將呂良轅替諸位作個介紹。原來,呂良轅係浙江杭州富商呂懷民的千金。呂懷民年已半百,隻生一女,自小嬌生慣,愛如掌上明珠。呂懷民生性淡泊,雖是家財萬貫,卻對家事從不聞問,全由夫人及一老家人掌理,自己除親授課教愛女呂良轅外,即遊山玩水,練武賦詩。

呂懷民幼年,緣遇現任少林七十代掌門智通大師,收為俗家弟,隨師七年,學就一身軟硬功夫,以少林十八羅漢掌更為獨到。因愛女自小聰慧靈敏,悟性甚強,遂將一身所學盡數傳教,此次實因江湖傳聞,數百年前之一把金蓮血劍又將出世。

這把金蓮血劍,數百年前,驚震塵空,沾滿血腥,戮人無算,每出必見血始歸,後為一老和尚所得,將其投入東海。近聞謠傳,東海時冒紅光,故有疑為金蓮血劍再度出世之說。少林掌門智通大師聞後,因出家人不便爭奪此種殺人利器,更知一旦落人惡人手,則不啻如虎之增翼,管武林造就一場殺孽,故馳命呂懷民,囑其就近窺探,遇緣攜取。其愛女呂良轅得知此事後,亦欲隨行,遭呂懷民嚴拒,呂良轅本任性慣了,待其父行後,即易裝追蹤。

呂良轅自小嬌養,頑皮成性,年已十,仍稚氣末消,雖身受重傷,但自躺入彭軒懷裏後,即時想作怪,耳聞風聲呼呼作響,知速度甚疾,緩緩將眼睜開,見彭軒抱著自己,隻顧趕路,心可就有氣:“哎唷”一聲,彭軒忙止步停身,伏頭問道:“怎麼啦?轅弟,有什麼不舒服嗎?”彭軒低下頭,隻差這麼一點就碰上了呂良轅的臉,呂良轅又團上了眼睛,可是臉上已覺出呼吸的熱氣,忙用手輕推著彭軒的胸口說:“沒什麼,隻是胸口有點悶。”

彭軒聞言道:“心頭悶,所謂氣結,待愚兄給你揉揉就好。”說著,就要將他放下。

呂良轅這下可真氣了,無心一言,沒想弄巧成拙,沒事找事,結果還得自己討饒,忙道:“不要,不要,現在已經好了。”彭軒心裏直呼怪,可也沒法,抱著她又往前趕。

三十裏路,在彭軒說,哪消一會工夫,隻是懷裏抱著個受傷的,不願快跑。自聞呂良轅叫後,就更放慢了腳步,待趕到鎮上,天光大亮,小鎮上已見行人,小客店裏清晨更顯熱鬧,因住店客人需趕路,店夥計亦都在門口哈腰送客。

“夥計,給開間上房,我兄弟病了,得休息。”夥計一瞧,來的是個穿土布衣服的少年,懷裏抱著個公哥兒,遍身錦衣,可都占著血,卻稱兄弟,這不透出怪嗎?

然而,上門是主顧,總不能不招呼,少年雖身穿布衣,人可長得俊秀,不像壞人,遂忙答道:“有,有,請隨我來。”說著,即將彭軒領到一間上房裏,彭軒見桌椅被帳,尚稱整潔,即將呂良轅輕輕地放在房一張大銅床上。

呂良轅這會兒可睡得真熟,自困戰、受傷、昏厥、服藥、裹傷,再和彭軒鬧別扭,都是強提真氣,雖吃了老和尚的藥,可也抵不了周身脫力後的困倦,待彭軒再起步時,呂良轅已沉沉熟睡了。

彭軒見其睡得香甜,伸手按了會脈,脈和氣順,也就不再理會,便拿了毯,輕輕替他蓋上,見鞋尚未脫,伸手替她脫鞋,隻脫了一隻,就將我們這聰明的彭軒給弄傻了,竟是隻三寸長的小金蓮腳,摸摸鞋裏,裏麵塞得滿滿的具是棉絮,把另一隻腳再脫,一模一樣,沒錯。

彭軒本就聰穎,暗忖:“怪道剛才不要我抱,原來是個丫頭,我這個可得要你自己現原形。”他把鞋給藏在床頭,轉身出來,將門帶上,叫夥計在隔壁另開一間憩息,關照開飯,並吩咐備點稀飯,等他兄弟起來時吃用。

飯後,稍作歇息,即盤坐床上,調氣行功,直至午後,才又到呂良轅房裏,見她仍甜睡未醒,隻翻了個身,臉朝外背向內,彭軒一直還未曾仔細看過她,這一注目,但見她眉清目秀。鵝蛋形的臉上配著個懸膽似的鼻;一張紅紅的朱唇,微微皓齒,吐氣如蘭,無—處不美,也無一處不媚,尤其那睡態更撩人,隻稍嫌瘦弱,肌膚略帶棕色,美不足,若較白潔些,則可比之天仙化人了。

彭軒雖尚未了解情愛為何,可也瞧得麵赤心跳,今晨抱著她跑了三十裏地,沒此感覺。男女間情之作崇,誠屬怪事。(

諸位:但凡男女相處,若其尚未生情,則言語行動,均甚自由。一旦雙方有了情意,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事事都感到別扭,男的瀟灑風度盡失,女的俏皮勁兒不知跑哪去了。當然,這隻是在剛有情意時的感觸。一旦情愛加深則又當別論。)

彭軒一直等到晚飯後,才見她醒來,早上計劃好的俏皮,一時竟無法使出,反倒感覺一陣羞愧,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不由俊臉彈紅。呂良轅醒後,尚未知已被拆穿西洋鏡,乃叫道:“彭兄,現在什麼時候,這就是鎮上客店嗎?”

彭軒忙道:“現酉時已過,馬上就該起更了,這正是鎮上客店。你這一覺睡了一整天,身上疲困想必較前好些。”呂良轅道:“確實好了,但仍懶倦,大概還得躺個十天八天的,才能恢複。”

彭軒道:“想恢複體力,容易之極,隻是別忙,待傷口癡脫落後,愚兄有法助你複原。現時你也該餓了,先喝點稀飯再說吧!”隨叫店夥計將稀飯盛來。

彭軒端了稀飯,靠近床邊,拿起湯匙就準備喂她,呂良轅兩臉耍的紅雲飛升。彭軒也發覺了。心想:“怪道呢?這麼愛臉紅。”自己明知是個大姑娘,不能讓自己喂著吃,但一瞬間已將剛才的羞愧忘了,俏皮勁又冒上來了。便又拿起場匙,呂良轅已強挺起來了半個身,彭軒不得不將碗放下,協助她用枕頭墊著。斜靠起了上半身。呂良轅身確實乏力,也不再客氣,就著彭軒手裏,自己幾湯匙,慢慢的將一碗稀飯吃了。

這其間,二人已天南海北互相問詢地談得非常投緣了。但彭軒對師門及家世的詢問,答得甚少,師門忌諱及家門血海深仇均不容外泄。呂良轅可說得很多,除易裝末便說外,任什麼都說了。等到彭軒擱下碗,呂良轅道:“彭兄,何以不將衣服換了,歇息一會,你也累了一日夜了。”

彭軒道:“剛才也曾睡了一覺。”

呂良轅聞言,心陡地一跳,問道:“彭兄在哪兒睡的?”她那裏問得輕鬆,心跳可厲害,彭軒似有心逗她,撇嘴而笑,伸手指著床上,彭軒這一笑不打緊,呂良轅臉上這會不是紅而是青,青轉白,白又轉青,瞬息數變。

彭軒一瞧,知道這個玩笑開大了,趁著手尚沒放下,趕忙指著床上說:“轅弟,你瞧這裏麵可像睡過人?我在隔壁另開了間房休息的。”這下,呂良轅才算緩過氣采,但心情卻紛亂異常。瞧彭軒星目劍眉,俊秀英挺,美是美到了極點,武功更是莫測高深,但對自己,自己卻是不能信任,對家事師門,均吞吞吐吐多有隱瞞,心頭雖萬分喜愛他,可也莫名其妙地恨他,妒嫉他武功太高,似乎任什麼都比自己強,怕自己不配。

彭軒見呂良轅麵色已正常,趕忙錯開話題道:“轅弟身上傷處,可有甚感觸,老禪師藥物想必不差,既已生癢,愚兄即可為休療治疲困。”呂良轅道:“傷處確已生癢。”

彭軒遂道:“既有生癢當可行功。你就盤膝行功吧!待我助你一臂之力,保證半個時辰裏,即可複原”’話畢,揭起毯,幫她坐好,剛一盤腿,呂良轅忙拉毯,將腳遮住,兩眼呆呆地死耵著彭軒。

彭軒這時也愣住了,因他忘了晨間的惡作劇,一心想替她療傷,恢複體力,萬萬沒想這一層,一時急得臉紅脖粗,呆在床前,作聲不得。

呂良轅心裏更不知什麼滋味了,剛才的玩笑,已使自己有所發覺,毫無變故,對彭軒已有信任,現一旦揭穿自己喬裝,尚與人稱兄道弟,並讓其摟抱著跑了一大段路,雖說傷重,但傳嚷開去,自己哪還有臉偷生在世上。自己對彭軒愛心已蔚,就怕他瞧不起自己。一霎時,兩眼已瑩瑩熱淚,低頭幽幽出聲。

彭軒一見,內心更急,自己明知並未有甚不道德的輕薄行為,但姑娘的眼淚,真可具有威力,任你蓋世英雄,鐵打金剛,隻要一見女人眼淚,你就稱不起英雄,道不了好漢了。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一點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