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子卿會害羞。
隻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害羞。
在聽到我如此澎湃的第一次真情表白後,他愣了一會兒,然後毫不猶豫地給了我後腦一記,將我敲昏後,又毫不猶豫地走了。
於是我連他一麵都沒見到,一句體己話都沒聽到,就這樣結束了這次短暫的重逢。
及後在冰涼石地上悠悠醒轉,我越想越是好笑,可是問自己是否後悔?
不,我不後悔。
子卿他,隻是需要一些時間吧。
但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沒有再見到子卿。
這時間未免長了些。
卯丁順利地謀得了給我送飯的差使。
所以在崖上的日子,除了見不到子卿,倒也並非寂寞難熬。每日中午聽他八卦些師長弟短,時間過得就很快。就是那飯菜實在乏善可陳。整日不是蘑菇,就是青菜,連豆腐都少有。
看卯丁每次送飯來時那樂顛顛又誌得意滿的模樣,我忍不住嘲笑。
給我送飯這樣的差使,還會有人跟他搶麼?有什麼好高興的。
卯丁聽了,隻是不以為然地撇嘴,說你怎麼知道沒人搶。
我一時好奇。“哦,究竟是誰跟你搶了?”
他看看我,就是不肯說。
我心癢難搔,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忍不住問:“是不是,子卿?”
卯丁呆了呆,這回臉上表情倒不是不以為然了,即使我很不情願承認,但那分明是同情。
“瓊安,”他口氣小心翼翼的,“你是怎麼以為,子卿師兄是你的好朋友?”
臭小子,你以為你說話聲音放低放慢些,就說什麼都行了?
“我後來想想,你上山才幾天啊,哪有機會識得子卿師兄呢?何況他那個脾氣,又怎麼可能一下就認了你做好朋友。多半是瓊安你為人古道熱腸,所以看不慣眾人欺負他,才為他出頭吧?就像當初為我……”
見我臉色不善,他趕緊識相地咽下後麵的話,討好地加一句,“當然,子卿師兄總是麵無表情,我也沒機會跟他說句話,或許他真的有想念你也不一定。”
我突然覺得飽了,將筷子一放,食盒一推。“你走吧,我還得練功。”
卯丁很是不舍得。“這還沒說幾句呢!飯都沒怎麼動。”
又吃我一記白眼後,方磨磨蹭蹭收拾了半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掏出天書,合在掌心。
沒找借口,我是真心要練功。
一來崖上無事可做,二來自從上來思過,入夜那怪聲發作頻繁,擾得我不得安眠。
所以白天的時候,能把自己搞多累就搞多累。
這一月來,別的沒多大進展,但已經學會手一摸到天書即可觸發心法,不用在嘴裏碎碎念。
練功這樣枯燥的事,一旦沉進去,反而深覺其樂,倏忽不知時間飛逝。
等我再度收起天書,已是月上西樓。
肚腹裏傳來一陣“咕咕”聲。唉,中午跟卯丁慪氣,沒吃太多,現在報應了。
嘲風給的肉脯,隻剩下寥寥數片,本想省著點吃,如今也顧不得了,先過了眼前再說。
三下五除二,飛快就消滅了幾片,拿起最後一片時,好生打量一番,才往嘴邊塞去。
然後,一道金光,殿下口諭再現:
“吃得比我預計得要慢,是因為我給的,所以舍不得嗎?”
你說這樣艱苦時候的一片大好肉脯,居然就犧牲在此人的惡趣味上,我直恨得牙癢。
唉,算了,睡吧。
殿下,你差不多該醒了。
沒有意外。
人一睡沉,它就來了。
我在夢裏掙紮。你是誰!是誰!為什麼老纏著我!
殿下,你差不多該醒了。
我不是你的勞什子殿下,你找錯人了!
殿下,你差不多該醒了。
走開,走開!
你是他嗎?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能讓你活著。
咦?怎麼突然換了台詞?
倉皇間,我並沒有注意到說話人聲音的變化,一個激靈,渾身汗透地醒過來。
甫一睜眼,就見洞口立著一個人影。
強大的威逼感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