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騰”地坐起身子。
那人手中白光一閃,一團有形風刀直劈向我。
看這力道和速度,絕非我能抵擋。
我一顆心快要飛出去。張嘴欲喊,嗓子處被氣流擠壓,發不出任何聲音。
繼而眼前一黑,又看不見了。
罷了。
死就死了,反正這輩子也沒什麼大樂趣,隻是遺憾,有生之年沒能吃到子卿的豆腐。
然而耳際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鋒銳的刀意貼麵而過,卻是被別股勁力推左了準頭。
我拚命豎起耳朵,隻聽到兩人拳腳相加的呼呼風聲,繼而有人低哼了一聲,有人悶喝了一聲。
風聲暫停。
隻餘下兩個沉重的呼吸。
然後一個陌生的聲音道:“神君深夜來此,隻為除去招搖山一個新晉弟子?”
另一個“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現在聽分明了,跟一直以來叫喚我的顯然不是同一個。
先前那人又道:“你多心了,他並不是他。”
這一個終於說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聲音仿佛金鐵,聞之悚然。
“為人仙道,可以如此濫殺無辜麼?”
“大義麵前,無須拘泥小節。”
“今日有我在,不會叫你得逞。”
“好,但願你能時時護得他周全。”
衣袂翻飛,有人先走一步。
另一個此時終於吐出一口似乎壓抑已久的血,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繼而也銷聲匿跡。
我還是同樣的姿勢坐在床上,身子微微顫抖,手腳冰涼。
很明顯,一個是來殺我的,一個是來救我的。
殺我的似乎把我認作某人,雖然不確定,但殺我之心已定;
另一個則不知幾時起默默守在我身邊——我不會天真地以為,他隻是湊巧路過。
殺我那個說什麼“大義”“小節”,仿佛我是個禍國殃民的人物。
當真有趣,從漁村少年,到醜字輩弟子,再到什麼殿下,如今又成了大禍害。
我苦笑,這仙緣,可怎一個緣字了得。
呃,想不明白的事,多費神也無益。
我再次躺下,倒反而安心睡穩了。
渾渾噩噩,又是一個月。
我還是沒能見到子卿。
每日一近午時,我就伸長脖頸盼著,指望有朝一日,看到那個玉樹臨風,身如春柳卻斷枝的瀟灑身影,端著食盒衝我款款走來。
可每次總是卯丁頂著那張傻兮兮的麵孔出現在山道上。飯菜倒是有了些變化。
上半月逢單數日子給了蘑菇,雙數日子給青菜;下半月單數日子就給青菜,雙數日子給蘑菇。
因為上次的事,卯丁再也不敢提子卿的名字,隻管說一些有的沒的。
我懶懶聽著,如何他新學了一個法術,居然不是群裏最後一個領悟的;如何毛須他們變得膽小如鼠,見到他卯丁大爺也隻有躲開;如何甘管事看上他行事謹慎,叫他幫忙照看書館,等等等等;
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訕訕地閉了嘴。
默默收拾好餐具,緩緩站起。
“瓊安,你好生待著,若表現好了,說不定大師傅能提前放你出來。”
他轉身要走,我突然叫住他。
“子卿,還跟你們一起上課嗎?”
他點點頭。“怕你不高興,沒好說子卿師兄的事。這些日子,他一直都跟我們一起上課來著,隻是還不說話……”
我揮揮手打斷他。“好了好了,你幹嘛要提他,沒的聽了我心煩。”
卯丁張大嘴,似乎想辯解,最後終究是沒說,咬著嘴唇走了。
我止不住心裏酸澀。
還以為一陣子不見,子卿多少會有些想我,想得無心練功。
還有,我本以為他去上課,是因為我瓊安的緣故。
站起身,狂躁地走一圈。
一轉頭瞧見洞口結著的大網上,蜘蛛正吞食入口的小蟲。
媽的,憑什麼你有肉吃!
手指一撚,一條火線筆直竄出,瞬間將其化為灰煙。
這一月以來,研究心法的進展,就是我已經可以不必再拿出那書捧在手心,意到念轉,就能隨手發出有形的火苗。從一開始的一點點,到後來這最長可達三尺的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