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說,我與土係法術八字不合。
這一日祝餘教授的石龜術,雖說是土係二級,仍屬入門法術,隻是實戰中使用頻率較高,所以專門選了特別訓練。
寅見師兄照例非常標準地完成了祝餘的要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子卿這個囂張的家夥,之前一聲不吭,輪到最後演示,連咒語都不念,隻一瞬,周圍即刻幕影重重,城牆鱗立;他站立其間,其色森森,仿佛暗夜天神一般,倒叫我一陣恍惚,這還是我的乖乖小子卿嗎?
更讓我受不了的是子坤。他倒沒搞子卿那麼大陣仗,就給自己整了一身鎧甲。隻是這鎧甲,用得上頭戴鬧龍垂首紫金盔,身披套大葉龍鱗烏金甲,最後材料還是浮玉山特產漢白玉那麼誇張嗎?
您這是唱戲還是施法啊?
最叫我憋氣的,就是連最不濟的小黃圓寅淼,也能在念念有詞後,自身上長出嶙峋棱角,雖說看著像隻長滿了土豪的箭豬,好歹也有幾分威風。
隻有我……
“醜阿,”祝餘已經笑不出來了,“再來一次。”
我剜他一眼。“大師傅,還用再試嗎?”
嫌我丟的人還不夠多嗎?
祝餘麵無表情。“當然,勤能補拙是良訓。”
爺爺的,你才拙呢!
我一邊肚裏暗罵,一邊隻得乖乖取出天書,乖乖合在手裏,乖乖閉眼誦訣。
是的,因為表現實在太差,我一切從頭做起。
然後一陣黃沙漫天,我第十八次灰頭土臉地站在原地,眨巴著大眼看著祝餘。
祝餘默默瞟我一眼。“今日就到這裏,大家散了吧。”
一句多餘話也沒有,抬腳走了。
我心裏更加不是滋味,連數落一聲都懶怠了是吧。
“噗”一口,把嘴裏的灰合著唾沫吐了出去。
這什麼土,真是苦。
此時聽見子坤輕輕笑了一聲,也不知從身上哪裏掏出把扇子搖了起來。
“其實醜阿師弟你別喪氣,你也算喚出了石甲,”他一雙妙目上下打量著我,“隻是這甲,著實薄了些。雖說假以時日,必能有成,但這次五山少殺會麼,多半是趕不上了。”
自那夜之後,這家夥完全變了個人。不再謹言慎行,也不再對我回避關注,一有機會,必然狗嘴噴香,讓人牙根咬斷。
“那是,我醜阿一介貧民,哪來恁多花裏胡哨的嫁妝甲胄。”
我不鹹不淡地回一句,有人抓了我手。
卻是寅見師兄。
“瓊安,子坤師兄說的對,假以時日,你必定可以的,別氣餒。”
看著那邊子坤含笑得意的臭臉,這話聽得我直憋氣,但又知道他是一片好意,隻得忍下。
“嗯”了一聲。
寅見師兄呆呆看我兩眼,突然輕聲道:“原來你眼珠這麼黑,眼白還是淺藍色的。”
我愣住,他頭一低,已經放開我手走到一邊。
師兄,你的重點總是這樣飄忽。
“醜阿師兄,你渾身是土,要不要我幫你洗洗?”寅淼興衝衝地跑過來。
“你看我有那個意思嗎?”我盡量擺出一個溫和的笑。
都當我是口井了吧?一人丟一塊石頭。
下一秒,一股水箭兜頭襲來。
我啼笑皆非,木然站著,任臉上灰土混水化作泥漿,順脖而下。
“寅—淼—師—弟!”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叫他。
“師兄有何吩咐?”他還是一臉忠厚外加殷勤。“水要再大些嗎?”
我突然泄了氣。算了,誰叫我自己矬呢。
“沒事,勞煩你了,不用衝了。”我擺擺手,轉身就走。
走得快,心情也不是很好,雖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慘叫,也懶得管。
“我不是成心的,我真的以為醜阿師兄想洗洗啊!”
走了幾步,沒見子卿跟上來。
奇怪,以他的腳力,十個寅淼此時也踹飛了。
心裏突然有些忐忑,我回頭,走了幾步,越想越怕,就跑了起來。
正看見子卿一腳把見情勢不對上去勸架的寅見師兄踹飛了。
我一記縱躍,在空中接住了寅見。
這一腳力道真不小,落地後連打兩個滾才消解了那股勢頭。
低頭問一句。“師兄你沒事吧?”
寅見臉上似驚似喜似迷糊,看來被踹暈了。
“還好。”
我見他沒事,放下人,趕緊走過去拉子卿。
地上的寅淼早已腫得像個青團,嘴角滲血。
這是子卿打的?
我從旁抱住子卿的腰,使了真力,才拖開了他。
拽著他手,不敢相信。
他眼眸深處那綹紅色此刻變得鮮明,一貫冷漠的臉上有幾分淡淡的猙獰。
“子卿!”我低吼一聲,“你作甚這樣踢他?”
子卿好不容易把視線轉回來我身上,挑著眉毛,連那隻眇了的眼,都滿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
我知道你看不順眼他嘲笑我,但他的嘲笑並不過分,而且說到底,是我自己笨。
大家一場師兄弟,這麼點子事,至於下那樣狠手?
看看地上的寅淼,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或者,是被此刻凶神附體一般的子卿嚇到了。
一直在邊上搖著扇子看熱鬧的子坤笑了笑。
“看來暫時沒戲看了。”伸個懶腰,款款作勢要走。
子卿一甩手掙脫我,直接衝著他背影就過去了。
我心想不好,這要打起來了,吃虧的不知道是誰,而且動靜會太大。
真到師傅那層麵,別說道理上講不過去,子卿的背景都沒人家硬。
撲過去想從後背抓住他,可是這家夥身手快得緊,又是一意要教訓子坤,這一下人沒抓到,“刺啦”一聲,隻將他背上半幅衣裳撕裂下來。
我看著他的背,張大嘴,呆在當場。
子卿被我這麼一阻,頓住身形,怒而轉身,很不耐煩地悶喝一聲:“你幹什麼?”
走在他前麵的子坤此時正好回頭,然後人也像僵住一般,一樣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