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山遙水長(1 / 3)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推開房門,雲瑞居然已經坐在桌子邊上了。我徒然苦笑,照舊還要梳頭洗臉摘菜做飯。幾疊小菜擺上桌,那孩子的眉間微微現出皺痕。“吃不慣?”我問他。記得十年前初上清石山,給鳳卓做了有生以來做的第一頓飯,他的眉毛也是皺成了一團。隻不過,當時我問的是:“不好吃?”十年,我的廚藝倒是精進多了。

雲瑞放下碗筷:“都是青菜,你當和尚嗎?”

“山裏比不得雲門,”我不管他,開始吃自己的。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也撿起筷子慢慢地吃起來,隻是眉間的結越打越大,竟是不曾消過。

我看著好笑:“你是個孩子,是需要些葷菜好長身體,你去打點野味來我給你做就是。”

“我去打?”他睜大了眼睛。

“你要吃當然你去打。”我撇撇嘴,“除了打獵,你還要擦桌子掃地,我可不養吃閑飯的。”

“你……”他氣得丟了碗,砸得“砰當”一響。

“對了,還要洗碗。”我悠悠然加了一句。

“……”他瞪我許久,終於扭頭,“我不洗碗!”

“好好,碗我來洗。”他是養尊處優的雲門少爺,我當然也懂得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吃過了飯,他不情不願的出門打獵,我跟出門叮囑了一句:“後山林子裏有猛獸。”他揚了揚手示意聽到了,我便也拿了魚杆出門,到溪水裏去釣魚。

離開雲門的時候九死一生,被鳳卓從閻王殿硬生生拉回來,他膽大心細卻頗不留情,扒了我的衣服檢查出一百零六道傷口,被他七手八腳一包,把我綁成了個粽子,根本動彈不得。上了山,他蓋草屋,他開荒,見我悠閑,硬是把我扛到石台上,塞了根自製釣竿到我手裏。我動不了,隻好委委屈屈的充當支架,一有魚就大聲叫他。這樣胡鬧,居然也釣到了不少。後來就算傷好了,釣魚的差事也是一成不變地落到我頭上。

在水邊發了半天呆,忽然覺得魚杆動了動,忙不迭地坐好去拉,拉不動,嘴唇一動張口就要喊人,那一個“鳳”字卻生生咽回了喉裏。雙手扯著杆和魚較了半天的勁,我卻是先累了,雙手一鬆,它愛跑跑去。魚尾在溪上冒了一下,拖著魚杆順流而下,幾次在岸邊被水草纏了纏,還是一路流下去了。

我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塵,正想回屋,冷不丁地見溪上漂過一灘血水。我抬頭看,卻見一隻老虎趴在木頭上晃蕩晃蕩地順水流過來。

“截下來,雲悠!”

雲瑞的聲音。一把長劍在空中一劃,劍氣立時隔斷水流,木頭在水上打了個轉,長劍出手,釘到木頭裏,把木頭連同上麵的老虎一起推上了岸。

雲門傷影劍。摧枯拉朽、傷影斷流。

而剛剛那一招,不過是起手式而已。

我走過去看了看老虎,一劍封喉,死了很久了。

“你到哪碰上這隻的?”我回頭問。

他疑惑地看著我:“不是你要我去後山樹林嗎?”

我頭疼無比,擺了擺手,看那隻虎我也扛不動,隻好在這裏剝了虎皮,送去給獵戶賣了。

“劍借我一下。”

雲瑞抽了劍出來遞給我。我比劃了一下,太長、不好施力,隻好站起來,拿劍尖一點一點地劃。雖說這把劍也算是利器,隻是虎皮也不是開玩笑的,我又使不上力氣,劃了半天也就撕開了一條口子。

雲瑞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劍,從腰間拔出一把青色匕首來遞給我。

那是一把短匕,小巧細致,匕柄纏著紅色緞帶,顯然愛惜得很。

我又遞了回去,“剝虎皮會弄得腥臭,我還是回去拿刀吧。”

“刀?”

“菜刀。”阻住孩子的幻想,我聳了聳肩,“用那個,我拿手。”

剝虎皮花了我兩天的工夫,菜刀雖然順手,我卻沒有匹配它的力氣。做一會歇一會,反正天氣還冷,不怕它壞。。

一邊剝虎皮一邊割了些虎肉做飯,雲瑞還是板著臉,可是臉色卻好得多了。我嫌它膩,懶得吃,隻留了一些,把剩下的裝了包,要雲瑞連同虎皮一起送到山下的張獵戶那裏。

雲瑞出門以後,我就在門口青石上懶懶地坐著。這孩子雖然不怎麼愛說話,一走卻是清靜多了。青石上有鳳卓刻下來的圍棋棋盤,撿了些小石子自己和自己下著玩兒。鳳卓並不喜歡圍棋,他嫌麻煩,又說小家子氣,讓他下棋還不如練劍喝酒來得痛快,自己和自己下,心思沒有什麼好猜度的,自己較勁多少有點可笑,也就放下了。一子一子地落下去,遊戲一樣,忽然想起小時候初學圍棋,性子急又好勝,整天拉著這個拽著那個要下棋。雲門上下數我年紀小,又是直接跟著門主學的棋,於是大家都讓著點,慣得我無法無天自以為很了不起了,端著棋跑到雲揚跟前下戰書。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問我贏了怎麼樣,輸了又怎麼樣。心高氣傲的小小少年昂著頭就說:輸了任你處置!雲揚就接了我手中的棋。那一局,輸得異常慘烈,才知道什麼是年少輕狂。看我沮喪,雲揚隻是笑,牽了我的手,拉我坐在他腿上。我悶悶地問他怎麼處置,他卻是扒了扒我的頭發,長歎了一聲:“把這顆紅痣遮起來吧,看著跟個女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