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笑臉看的韋晶不禁有些唏噓,心裏酸酸的,突然感覺自己剛才的工作挺有意義的,暗暗決定下次有這樣的活動還要參加。看著看著,發現照片上一虎頭虎腦的孩子長得挺像米陽小時候的,眼睛也不大,一臉的壞笑。
韋晶嗤嗤地笑了起來,伸手摸兜掏出手機打算給照下來拿回家去擠兌米陽,一看手機才發現有條未讀短信是米陽的。打開一看,裏麵詳細寫明了來這裏的路線,韋晶撇撇嘴回了三個字給他,“馬後炮!”“先生您需要幫助嗎?”陶香的聲音響起,韋晶下意識回頭一看,“謔!”她被嚇了一跳,一個男的正站在自己背後,不過一步遠近。
“哎喲,嘩啦!”韋晶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把展板給碰倒,那男的拉了一下韋晶,又扶住了展板。陶香已經趕了過來,擋在了韋晶跟前,上下掃了那男人一眼,“您有事兒嗎?”那男的看著陶香,陶香也絲毫不讓地與他對視,臉上還是淡淡的,眼神卻很硬。
那男人忽然笑了笑,挺客氣地說,“小姐,我隻是想看看照片而已,”他指了指展板。陶香一挑眉頭,拉著韋晶讓開了,“那您隨意。”說完她跟韋晶回了座位,又對那邊想過來又猶豫的張老師她們做了沒事兒的手勢。
“這人幹什麼呀,嚇我一跳!”韋晶小聲嘀咕了一句。陶香看了看那邊,那個男人貌似很仔細地在看照片。“可能是你擋人道了吧,”陶香說完又問,“剛才沒碰著你吧?”“沒有,”韋晶搖搖頭,還是不滿,“看就看唄,幹嘛跟做賊似的,走路都沒聲兒!”
陶香一笑,“剛才你拿著手機幹嘛呢,一大活人站你後頭你都不知道?”她這麼一說韋晶才想起自己剛才在YY如何擠兌米陽同誌,這話沒法說,“沒什麼,哎,我怎麼覺得這人有點怪,剛才他一笑,我就覺得別扭,”韋晶岔開了話題。
陶香也沒深究,韋晶說的感覺她也有,忍不住又看了那邊一眼,正好那男人的眼風掃了過來,對她們又是一笑。陶香的眼神極好,發現這男人的一個牙齒長歪了,所以笑起來嘴唇有些扭曲。
“人不可貌相啊,我庸俗了……”韋晶嘖嘖有聲,那男人看起來穿著一般,貌不出眾,居然一次就捐了五百塊出來。福利院的老師們也很高興,這是今天第二筆大款項了,一般群眾捐個五塊十塊的就很好了。
韋晶順口問了一句,第二筆?張老師笑說,是啊,之前你倆去廁所的時候,有一個年輕姑娘也在展板那邊看了半天,然後給捐了五百塊,對了,也沒要收據!嘿,都是五百!說完,張老師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旁邊的李老師,“哎,李子,剛才那姑娘看的好像也是這塊展板吧,你說哪個孩子這麼惹人疼啊?”“好像是,”李老師點點頭。
她這麼一說,正幫忙收拾展板的韋晶和陶香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沒一會兒兩人都是一愣,同時盯著那個叼著奶嘴叫愛家的小孩兒照片看。陶香覺得這孩子有些麵善,在哪兒見過呢?韋晶卻琢磨著愛家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啊……
“喲,高營長,你怎麼來了?”曾有一麵之緣的張老師吃驚地看著風塵仆仆的高海河出現在麵前。“張老師你好,叫我小高吧。我出差剛回來,正好長途車站在附近,之前聽美蘭說你們今天有活動,就過來看看,”高海河溫和有禮地說。
福利院其他老師們早就聽說內向的楊美蘭有一個特精神的軍官老公,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女人們不免興奮地小聲地議論著。耳音靈敏的高海河有點尷尬,他轉頭張望了一下,“張老師,那美蘭她…….”他話未說完,突然頓住了,張老師看見高海河突然緊握拳頭不明所以。
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張老師有些了然的一笑,看來是男人就對美女沒有免疫力啊……心裏這麼想嘴上卻說,“小高呀,今天愛家特別的鬧,美蘭脫不開身就沒來,我估計她今晚可能不回家了,呃……”張老師感覺自己說了什麼高海河根本就沒聽見,多少有點不高興,美女看兩眼就行了……“嗯哼!”她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高海河根本不為所動,太陽穴怦怦地跳著,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撞得耳鼓嗡嗡直響。陶香,居然是陶香,從沒想過還有這麼一天,自己離她隻有幾步遠。好像她又瘦了,頭發也短了……陶香也直直地看著高海河,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除了高海河,什麼也看不到,隱隱約約隻有一個念頭,當初因為不能再看著他所以選擇離開,那現在我要看個夠!愈發不滿的張老師想要再大咳一聲的時候,韋晶跳了出來幫所有人解了圍,她大叫,“咦?你不就是那個把我撞飛,把米陽打飛的那當兵的嗎?”
周圍人都是一愣,陶香看看一臉不忿的韋晶豎起的一根蘭花指,再看看被指著的尷尬不已的高海河,這些年做生意的曆練讓她強自鎮定了下來,表情恢複了淡然。韋晶這一嗓子也讓高海河驚醒了過來,正想著應該說些什麼,就聽見自行車刹閘的聲音,然後一個聽著耳熟的聲音懶洋洋地響了起來,“韋晶同誌,背後埋汰人的毛病可不好啊……”
韋晶張大了嘴巴,過了半響才沒好氣地說,“我說你不叫馬後炮,又改叫曹操了?!”
初冬的傍晚已經是寒浸浸的了,風不大,卻吹的人心窩子發涼。就算是周末,公共汽車也一樣擁擠,人挨著人,或者說是人擠人,但是明明都這麼擠了,自己身邊還能空出半徑十厘米的距離來,陶香低頭看了那身綠色半晌,兩隻手臂有力的撐在車窗框上,默默地給自己護出了一點空間,就像從前……陶香立刻讓自己不要再想,轉頭看向窗外,一抹藍色和紅色,正興高采烈地追逐著公共汽車。
方才米陽加班結束正好收到韋晶的短信,就想著過來這邊看看,要是合適幹脆接韋晶回家,給她個驚喜,但沒想到這麼巧,碰上了高海河。兩個本來就挺對脾氣的男人一見麵都挺高興的,更何況還有米陽幫楊美蘭找工作的事情,高海河一直說要請他喝酒感謝他。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妻子留在福利院沒過來,幹脆就今天吧。
米陽痛快地答應了,然後就扯上了韋晶,他大咧咧一句帶上我女朋友沒關係吧,讓韋晶心裏歡喜還要忙著拿喬,當然,去還是要去的。韋晶雖然神經比較粗,但也得看什麼事兒,她剛才覺得陶香有點不太對勁,但單純的以為陶香隻是看見軍人又回想起以前當兵的事兒來了。
“桃子,一起吧?”韋晶很自然地邀請陶香,反正她喜歡當兵的,應該聊得來,也免得自己一人無聊,那倆男人肯定要喝酒的。陶香下意識地就想拒絕,徹底拒絕,可過了半天,卻近乎絕望地發現自己竟然張不開嘴說不,她決不想承認,她渴望……旁邊和米陽閑聊的高海河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期待,可看到陶香沒有拒絕,喜悅終究還是流露在眼底。
從見到高海河開始,陶香覺得自己一直是暈乎乎,靈魂仿佛脫離在體外,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公共汽車站。隻為了他眼中小小的喜悅,就這樣義無反顧,陶香身上忽的一陣熱,跟著又冷的想打寒顫。那句話是誰說?理智這種東西隻有在沒感情的時候才發揮作用……陶香苦笑著想。
根本不知道波濤暗湧的米陽就想著當兵的掙錢不多,幹脆提議去吃小林家的烤雞翅,經濟實惠又解饞!味精同學是隻要有的吃,一般不挑食!陶香和高海河的心根本不在吃上頭,自然沒意見。告別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四個人出發。
米陽是騎自行車來的,不可能把車扔下,又不甘心一個人吃西北風,就拉著韋晶一起走,還笑嘻嘻地說是什麼專車。韋晶嘴上八百個不願意還是一屁股坐上了車後座,陶香突然覺得很無措,幸好公共汽車來了,她匆忙地上了車,雖然沒有回頭,但就是知道高海河跟在自己身後,那種感覺,踏實又惶恐。
這會兒陶香就看見米陽玩命地登車追公交,韋晶坐在後麵摟著米陽的腰,還大笑著拍打著他的肩膀,大呼小叫地喊些什麼,不時地還衝自己招個手,惹得公共汽車裏一半的群眾都跟看耍猴似的瞅著外麵樂。“倆瘋子,”陶香忍不住笑嗔了一句,悲傷或許隻能自己品味,幸福卻很容易傳染。
看見陶香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高海河覺得心裏的一角頓時柔軟了下來。這些年,周邊的環境變了,周邊的人也變了,甚至自己也不似從前了,但她的笑臉還是那麼柔軟又明亮,一點沒變,真好……
相對於車上心事重重的陶香和高海河,車外的米陽和韋晶正享受著一種新奇的體驗。從小就認識,對方什麼“醜態”沒見過?恨不得對方身上幾根汗毛都知道,可一變成男女朋友,那股新鮮的,特別的,甜酸適口的感覺還是讓他們想要一嚐再嚐。好像兩人都得了肌膚饑渴症,怎麼碰觸都不夠。
等騎到小林家飯館跟前,滿頭大汗的米陽就剩下趴在車把上倒氣兒了,韋晶笑嘻嘻地下了車,跑到已經到了的陶香跟前,“行啊,這地方靠裏,我還擔心你們找不到呢!”“咱可是偵察兵,還怕找不到目標!”陶香脫口而出,剛說完她就咬住了嘴唇,一直默不作聲的高海河抬手往下壓了下帽簷兒。
“哈,少來,你不就當了三年通訊兵嗎?偵什麼察呀!”渾然不覺的韋晶哈哈大笑,陶香也跟著一笑。已經緩過氣來的米陽鎖好車走了過來,“陶香不是,人高營長可是實打實的偵察兵!”
陶香不想再繼續這個有點危險的話題,就挽住韋晶的手往裏走,“我肚子有點餓了,咱們進去吧。”一落座,自然是米陽,高海河坐在一邊,韋晶和陶香一邊,點菜,上酒,小夥計突然找不到瓶起子了,就看見高海河用手指在瓶口那麼一撚,“呲”的一聲,啤酒就打開了。
“哇!”韋晶忍不住驚歎了一聲,這招兒太酷了。米陽本來也挺佩服,卻看不得韋晶那付崇拜的表情,“有那麼誇張嗎?不用這麼崇拜吧。”韋晶切了一聲,“不誇張你擰一個我看看呀,我也崇拜你。”米陽被她噎得直瞪眼,高海河微笑著說,“其實沒什麼難的,就是一個指力和角度的問題。”
有這個話題作引子,米陽就開始和高海河聊上了,韋晶也好奇地問了幾個絕對軍盲的傻問題,高海河非常有耐心,回答的清晰明了偶爾還加點小幽默,韋晶很快對這個她原以為又粗又土的軍人改觀了。
趁著米陽和高海河在幹杯,韋晶小聲在陶香耳邊嘀咕,“原本以為當兵的粗魯又沒文化,髒話不離口,沒想到居然還有風度翩翩的,仔細看還挺男人的。”陶香從進門幾乎就沒開過口,一直端著杯可樂輕抿著,好像很專注地在聽韋晶嘰嘰喳喳。
眼前的情景讓她有種奇怪的幻覺,自己和高海河就是一對,正非常開心的和自己的好朋友夫婦在吃飯聊天,一切都那麼和諧,自然。陶香自嘲地想,不能去傷害任何人,那自己騙自己玩兒總是可以的吧……
這會兒聽韋晶誇高海河,她不自禁地一笑,心裏的驕傲油然而生。可韋晶下一句話卻讓她如墜冰窟,“你說挺優秀的一個軍官怎麼娶了個鄉下女人呢,還有他那什麼小姨子,整個就是一潑婦,上次在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