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色之森,雨吹落劍刃(2 / 2)

“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他沒什麼反應,還是平淡的音調,隻是打開酒瓶,將裏麵香醇的酒液緩緩倒入杯子中。

她的眼神變得犀利,手腕的力道開始加大,“少囉嗦,你此番前來是要刺殺廷尉大人的吧!”

“是啊,我不是都已經送過拜謁的帖子了嗎。”

錦佩冷聲笑道:“人家送的都是紅底祝壽帖,隻有你是白底祭奠帖。竟然鬥膽來刺殺廷尉大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對啊,要是我和他們送的一樣的話我還用得著去當殺手,誰不想做官發財享福一生。”

“少廢話,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除掉你這個罪大惡極之人!”

黑鴉再次回頭看向她,上下來回打量了幾眼,一臉鄙夷,“一直都是你在嘮嘮叨叨說廢話好不好,看你年紀輕輕,正直妙齡,怎麼腦袋跟那些老不死一樣那麼腐朽庸俗。我且問你,我怎麼就罪大惡極讓你欲處之而後快了?”

“還用我說,你這個冷血殺手製造來了多少場滅門慘案,有多少人枉死在你的刀下,你又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難道你做出這些事來你的良心上還過得去嗎?”在蕭瑟的夜風中,錦佩說得慷慨激昂,字字珠璣,她明亮的眼神堅定而不留情麵的如刀劍般審視著黑鴉。

黑鴉低低的笑了,他沉靜的容顏在暗淡的月色下顯得柔和好看,“良心這種東西是那些吃飽了撐得的人才有的,若是你身無分文,食不果腹,走投無路,命在旦夕,你還要良心做什麼用?當我最好的兄弟被人殺了,我的父母親人被人殺了時,我一個人都沒有殺過,一件壞事都沒有做過,而我後來殺了許多的人,幹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我至今還未死,甚至還活得好好的。你說這世上真有報應這種東西嗎?小時候我想要當個獨步天下的劍客,行俠仗義,可到最後我成為了一名殺手,助紂為虐殺人無數。我能說什麼,你能說什麼,所有人嗟歎的也隻有一句造化弄人罷了,你說是不?”他抬起頭來看著她,漆黑的眼眸中流轉著不易察覺的情緒。

錦佩的眼神變得犀利,她冷喝一聲,“強詞奪理!”說罷,整個劍便向他刺去,隻是握緊劍的手有著略微的顫抖。

黑鴉抬手用胳膊擋下了她迅疾的劍峰,輕易的像是擋下了一個木棍,他伸出手指放在唇邊,輕聲道:“別說話,你聽。”

遠處的寺廟傳來了敲鍾的聲音,幽幽的回蕩,伴隨著寒風蕭瑟帶著涼薄,像是猛獸蜷伏在黑夜中的嗚咽。

“已至午夜,不跟你說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伸手點住了錦佩的穴道,安穩的蹲在地上繼續擺放祭品。

錦佩的眼睜得極為之大,久久不能從震驚中出來。

她是廷尉府武藝最高強的護衛,亦是十年前廷尉徐茂從落戡帝國最強大負盛名的護城軍隊子狐燈中挑選出來的佼佼者。自從知道廷尉大人成為黑鴉刺殺的目標,她便主動請纓,自負能夠打敗黑鴉。不曾想到隻是瞬息之間,他便輕易的就能徒手擋下自己的攻擊,而且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近身封住了自己的穴道,這樣的人,已經無法用僅僅用恐怖來形容了。

她隻得保持這個出劍的姿勢立在蕭瑟的夜風中,涼風越來越大,攜帶著重重的濕氣穿林而過,風雨欲來夜已沉,她絲薄霓緞的豔色碎花衣襟在風中飄揚,胳膊和纖長的脖頸裸露在外麵,不禁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還真是,有些冷啊。

黑鴉長長的黑發被冷風吹拂的有些淩亂,他神情認真的從衣袖中拿出了香闔,從中取出三炷香,好不容易點燃後,插在了米飯上,眼神虔誠的望著墓碑,跪在地上,恭敬的拜了三拜。

然後他半跪在那裏,久久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眼神幽幽的望著墓碑,像是穿透黑夜穿透時光徒步而行迷路人的惘然,帶著淡淡的傷感,被風吹散在林深處。

錦佩看著他,不知為何,心裏有些空蕩蕩的悲哀感。

不知又過了多久,黑鴉伸手摸摸自己的頭,回頭看向錦佩,慢吞吞地陳述道:“下雨了。”

毛毛細雨茂密的如同銀針砸下,散發著微弱的熒光。樹葉被雨水滴落的發顫,空氣潮濕而清新,森林若陷入沉睡般靜寂。

此刻錦佩整個人在涼風中已經凍透,竟未察覺出細雨始於何時。

黑鴉站起來,拎著幾個酒瓶微微顫顫的走到樹底,倚著樹幹坐下,伸展著自己已經跪麻了的兩條修長的腿。

他仰頭猛灌,像是渴了很久的模樣。喝完後,他將酒瓶砸碎到地上,沉悶碎裂的聲響。他望著地麵上的碎片,目光有些呆滯,最後眼中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喝醉了,所以給你說個故事吧。”他醉意朦朧的笑了,漆黑的眼神有了些許的光彩,他側臉看著朦朧昏黃的月暈,卻是在對錦佩說,“故事很長,也許會很無聊,但是你在這裏被點住了穴道,不聽也得聽,權當消遣如何?”

他第一次分明的笑起來,漆黑的眼眸透亮,像是回憶起了美好的過去時光。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