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寅王不再氣頭上了,終於見了太子殊,在親兒子的勸說下,總算念及一些舊情來。加上聽聞刑部隻將私相授受定罪,其餘通敵賣國共謀叛逃的罪名,鍾逸沒有招供,寅王終於法外開恩,隻將鍾逸罷官,遣返家中。

出獄之日,鍾逸是由幾個獄卒架著走出天牢的。

見到昔日意氣奮發的鍾逸氣若遊絲被人拖出來,鍾夫人立刻撲上去哭成了淚人,聶大人忙同隨從一起從獄卒手中將鍾逸接手,小心翼翼的攙到馬車邊。

不止腳傷嚴重,鍾逸幾乎可以算是遍體鱗傷,身上衣物都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全身道道血痕觸目驚心。一口氣沒能撐到被搬上馬車,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夫君……!”

***

鍾夫人與聶大人前腳剛把鍾逸帶回府中安頓下來,太子殊帶了一溜的大夫後腳便到了。大夫們趕忙處理著鍾逸的各處傷口,聶大人則在一旁寬慰淚如雨下的鍾夫人,太子殊在床邊看著大夫們忙碌,看著昏迷的先生瓷白皮膚上道道猙獰的傷口,腸子都快要悔青了。

難道他所做的一切,非但沒能幫上先生,反而是令先生陷入更加危險的田地?

他分明記得,上一世,先生被屈打成招,都沒有傷成這樣。現在想來,那時自己是寅王,與先生感情深厚,粱廷尉不敢太過造次已是留了手。這一回,粱欽沒有顧慮,又加上先生不肯招供,簡直是正中他下懷好好的公報私仇了一番。

此仇若不報,枉再世為人。太子殊手握成拳,緊蹙眉頭,站著看了一會兒先生,便扭頭離去。

叫上明慶與宏之,三人徹夜不眠,把刑部例年的卷宗翻了個底朝天。餘殊想著,先生是這樣眼中容不得一粒塵的性子,上一世尚且被屈打成招,那麼如先生這般,威逼之下的冤假錯案想必數不勝數,果然,隨手一翻,三天裏便從卷宗裏翻出許多疑點重重的案子。

太子殊將這些疑點全部記下,翌日早朝一道奏章將粱廷尉彈劾。

寅王原本不以為意,可細觀奏章上所言種種案情,牽涉到的曆代官員數目龐大,有一些官員的罪名,與他了解的性子的確八竿子打不著。考慮到刑部司掌一國之律法,是絕不能馬虎,於是下令由丞相主掌,徹查此事。

下朝後回到寢殿,隻見留在鍾府的那小太監匆匆跑進來,喜上眉梢的來報,鍾太傅蘇醒了。

太子殊喜出望外,換了一身衣著,便三步並作兩步的出宮,策馬趕到鍾府。輕車熟路的繞過回廊,走到先生房門外,聽見裏頭先生與聶大人輕微的交談聲,他正推開門,便見鍾夫人走了出來,非但擋住了入口,邁出門檻後更是關上了身後的房門,阻隔了太子殊探看的視線。

“……?”

鍾夫人的表情有些為難,但這話任誰來說都並不恭敬,也隻能由她來說:“太子殿下……老爺他,不想見您。”

“為什麼?”太子殊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他為先生跪在父王寢宮外兩日,又廢寢忘食三天查閱卷宗,好不容易先生醒了竟見不到,頓時叫他委屈壞了,“為什麼?先生為什麼不肯見本宮?”

“民女不知。”鍾夫人滿麵哀愁,看得出並未隱瞞什麼,見太子殊紅了眼眶不肯離去,又出言寬慰道,“……太子殿下,老爺醒來之後人陰沉了許多,即便相見也無益。不若等些時日,待老爺心境平複,以免怠慢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