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殊心中鋪天蓋地的皆是絕望,許久才緩過氣來,紅著眼眶問:“先生的傷,可好些了?”

“夫君他身上鞭傷,大夫說隻需慢慢調養,隻是腳踝上過夾棍,傷得最重。或許……就……”鍾夫人說到這裏,又是悲從中來,怕房裏的人聽見,隻能掩著鼻子低聲的哭。

先生的腿……還是……

太子殊退後了幾步,腳步都有些不穩,覺得之前的自己實在太過天真了。並不是重來一次一切就會改變,他的自以為是和掉以輕心,讓自己許諾先生的話,變成了一紙空言。倘若先生沒能熬住刑,恐怕此時已定了死罪,再無挽回之地。

別說先生不想見他,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太子殊在原地垂首站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悄聲離去。

***

一個月後,鍾逸身上的皮外傷已恢複的差不多,聶大人與鍾夫人都略感安慰。半個多月前聶大人帶來了一對拐杖,鍾逸從便開始時不時的下床走動,隻是鍾夫人管的嚴,不肯讓他出府,也是怕他去飲酒影響傷口恢複。

鍾逸閑得發慌,每日在府中遊蕩,河邊坐坐,花園坐坐,度日如年。一日正行至後院,忽然天色急轉陰雲密布,似是要下雨。鍾逸抬頭看看天,忙往廊中走,卻是還不習慣借助拐杖,轉身一不小心跌在地上,一支拐杖摔出去半丈。

“……先……!”

鍾逸正撿起身邊拐杖準備爬過去,便聽得不遠處一聲驚慌呼聲,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拱門後,太子殊訕訕的露出半個身子,尷尬的捂著嘴。

這一月來太子殊沒少悄悄的躲在鍾府看先生,方才一時著急,便出了聲。見先生發現了,他頓時有些尷尬,但沒想多久,便索性大步過來,撿起拐杖將先生扶起。

太子殊將先生攙扶回房,一路上兩人皆是沉默不語,待回到房中,外頭立刻雷鳴震震,轉瞬之間便下起瓢潑大雨來。

“先生……我知道,您不想見我。我隻是想看看先生……恢複的如何,我,我這就走。”

太子殊將先生扶到床上,說完這話,便準備離去,可放在被褥上的手卻被先生按住了。

“……”沒想到會被挽留,太子殊訝異回過頭,正對上先生的目光,這才從其中讀到先生的情緒,不是其他,而是滿滿的自責。

“殊兒……你不怪先生?”鍾逸似是無法與他對視似得,眼中浮現淚光,眨了眨眼,垂下頭去,搖著頭低聲道,“先生不是不想見你……先生是無顏見你。”

“先生……”

“在獄中,先生隻怕招供了莫須有的罪名,令你對先生失望……先生自知行事輕率,不曾顧慮大局,但是殊兒……你一定要相信先生。先生是與齊國質子私下往來,但並沒有共謀叛逃,更沒有背棄過朝廷。”

“先生……”太子殊這些日子一直覺得,先生是在生氣,卻沒想到先生一直在責怪自己,意外之下他忙不住的搖頭,在床沿坐了下來,激動道,“殊兒當然相信先生!殊兒從未責怪先生!”

多日來的苦楚被一絲欣慰洗滌,鍾逸百感交集抬頭看向自己的學生,還未開口說什麼,便被對方一把擁緊,然後肩頭濡濕了,心愛的學生在他肩上痛哭,鍾逸不大明白他在哭什麼,卻也跟著心疼,抬手擁住對方溫熱的身體。

“先生……讓殊兒陪著您吧,您一定能重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