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殊仍未繼位,倒也並不是隻有壞處,比起父王來,他的閑暇時間更多。自那日與先生開心見誠之後,他便每日往鍾府跑,派人尋訪名醫,為鍾逸的腿傷出謀劃策。
鍾逸腳踝的傷處實在是太過慘烈,大夫們都說傷到了筋骨,很難再恢複。可太子殊不願放棄,先生那樣完美無瑕的人,突然就多了個裂痕,說再也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叫他如何接受。
很多次鍾逸都想要放棄,可看見太子殊這般用心的為他複健,隻能苦撐著。每日三帖藥,從撐拐行走,到太子殊單手攙扶行走,當半年後鍾逸終於放開太子殊的手,獨自往前挪了一段路,回過頭來兩人皆是淚流滿麵。
太子殊一時沒能忍住,上前幾步擁住了先生,兩人緊緊相貼相擁而泣。
其實半年來朝夕相處,心意相通到這份上,再進一步似乎也是順理成章。
可對傳統的鍾逸而言,要接受比自己年幼的男人還是太難,何況那人還是自己的學生,而自己更是有婦之夫。因此,當太子殊情難自控的側頭去吻先生的耳垂,仍是感到先生柔軟的身體忽然一僵,於是他心領神會,沒有再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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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丞相大人的徹查之下,刑部的案子得以了結,粱廷尉等刑部官員罷了官,而更多的案子都需要再審,無數的冤案得以翻案。
粱欽摘了烏紗帽走出宮門那一日,正逢鍾逸下了轎,從宮外進來,兩人在官場上主張迥異,衝突不斷,如今更是雙雙罷官。狹路相逢,粱欽遠遠的就上上下下打量了鍾逸好幾番。而鍾逸雖然一瘸一拐有些不穩,但這幾步路走得額外昂首闊步,就是走給粱欽看似得。
兩人終於在宮門處停了停,對視了一眼,什麼也沒說,便各自再度邁開腳步。
鍾逸此番入宮是為複職,而其中波折極為複雜。
罷官在鍾府時,他結識了夫人的堂兄邱光遠,對方不像其他親戚與朝官,急著與鍾逸劃清距離,反而帶來了門客中精通醫術的人,結識之後更時常前來拜訪。一來二去,兩人便成了好友。
太子殊記得這邱光遠便是寅軍在西北時的大司馬大人,有識才慧眼,門客中不乏能人異仕,他本人也見識深遠,十分有能耐,便同父王舉薦了此人。於是這邱光遠便從一個五品朝官一路平步青雲,當上了新任的廷尉。
而邱光遠與鍾逸已是交情匪淺,既然得以扶搖直上,便也不會忘記在大王麵前替鍾逸說話。若是太子殊一人寅王也許並不當回事,可邱廷尉加上聶大人和吳將軍,大王的耳根還是軟,最終複了鍾逸太傅之職,隻不過,先前半年太子太傅已另有人選,於是鍾逸受命教導二王子餘湛詩書。
當先生的腿腳恢複,太子殊便開始發愁另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的性命。因為聽聞回到齊國的李栩已被立為儲君,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從這一年算起,他自己的性命已不過三年了。
雖說他現在活蹦亂跳完全沒有任何症狀,但他已學會事事謹慎,如今許多事都比記憶中提前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有一天連自己的死都提前了。如果他死了,父王也撒手西去,二弟太過年幼,難保寅國不會重蹈覆轍,被李栩攻破。可此事說得輕巧,卻是防不勝防,太子殊又讓太醫大夫們診脈,可看來看去也看不出個名堂。
看了這許多大夫,隻有一個大夫囑咐道,儲君殿下您心脈狹窄,不宜動氣。這話還算是沾上了點邊,太子殊忙打賞了那大夫,然後十分注意修身養性少動氣。
另一邊先生教導二弟學業兩年後,三弟也開始跟著學,二弟不大好學沒有太大長進,可三弟就像天生似得,成日粘著先生不放。太子殊當然記得這小流氓把先生捆在床上欲行不軌的事,雖然他現在才九歲,卻也不得不防,每當看見他賴在先生懷裏,太子殊便一臉陰沉的將他扒下來,丟地上去。
“大哥欺負人!大哥欺負人!”餘博被丟下來之後仍是不依不饒,見鍾逸與大哥在桌邊坐下,立刻又攀著太傅的衣裳爬到了太傅的腿上,對著大哥做鬼臉。
餘殊氣得吹胡子瞪眼,又要伸手去拉:“快下來,別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