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開始用心養病之後,春去秋來,太子殊的病雖然一直不好不壞的,但先生的鼓勵與陪伴之下,好歹是沒有再咯血,也算漸入佳境。在漫天飛雪中,太子殊迎來了他二十三歲的生辰,這是上一世他沒能撐過去的冬天。

也就是說,從這一天起,每一天都是賺到的。也許是因為心頭的負擔減輕了,也是從這一天起,太子殊的病情終於開始逐漸的好轉了。

溫暖如春的書房裏,二王子坐在塌上晃蕩著腿,突然耳朵一立,抬起窗往外看了一眼,驚喜萬分道:“先生先生,大哥來了!”

鍾逸正在整理桌上的字帖與宣紙,聞言吃了一驚。透過窗看見人影,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開門迎去。

餘殊已走到書房門口了,一旁打著傘的小太監正抖落著傘上的雪花收起傘來。風雪很大,一路有傘遮蔽,太子殊的肩上的貂絨還是沾染了幾片雪花。

“怎麼如此胡鬧!快進來。”不顧太子殊笑得一臉機靈,鍾逸伸手拂去那幾片晶瑩,觸到他涼涼的手背,忙將他拉進屋裏烤火。

年幼的二弟好奇的在旁觀察他的氣色,求證一般問:“大哥,你出來走動,也不怕受涼啦?”

“去,你大哥有這麼弱氣嗎?”太子殊任由先生抓著他的手往手爐上貼,轉向先生道,“這幾日先生都不曾來看本宮,那隻好由本宮來看先生了。”

鍾逸麵色微窘,道:“……聽聞邱大人說,你近來結識了許多邱府的策士門客,苦學兵法。便想著少去打攪的好。”說著,鍾逸索性將手爐放到他膝上,繼續收拾他書案上的東西,作得有些漫不經心的勸道,“先生知道你擔心博兒。隻是你大病初愈,也切莫太過勞累。”

餘湛一聽來了勁兒,忙問:“大哥,三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

太子殊輕笑:“看看,二弟催得這麼緊,這事兒讓我怎麼緩得下來。”

鍾逸見他神情不同往日,眼中飄過一絲訝異,卻又怕驚喜落空。他拍拍身側孩子的背,示意他出去玩,待孩子離開,才回到書案邊,幾乎是怯怯地轉頭問:“有轉機了?”

太子殊收起笑,嚴肅的點了點頭:“本宮接到消息,三日前一路齊軍偷偷摸摸渡江,被駐守在江岸邊的曹將軍全數拿下。”

鍾逸有些著急,連聲問:“怎麼回事?齊軍不是答應了暫且收兵嗎?為何又偷偷渡江?兩軍若是對上,博兒的安危又該當如何?”

“稍安勿躁嘛……聽本宮說完。這路齊軍不過數百人,可領這一路齊軍的不是別人,正是齊王李栩的恩師,軍師澹台佑。”說到此處,太子殊再也不能裝模作樣,含笑的眼角都快漏出狂喜來了。

“齊軍都急瘋了,立刻派人前來要求談和。”

即便是不大通曉軍事的鍾逸也聽出幾分希望來了,眼中透著欣喜:“……那博兒?”

“本宮準備同父王請示,打算親自去會齊王,用澹台佑把三弟換回來。”

聞言,鍾逸眼中帶著希望的光亮一瞬間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擔憂神色,當即斬釘截鐵道:“不可!”

上一回領軍前往秦淮,非但打輸了仗,賠上了三弟,還帶著一身病回來,太子殊自然知道先生擔心,於是趕緊將手爐放到一旁,抓著先生的手寬慰:“先生,別擔心。本宮這次一定會好好的回來。”

鍾逸表情沒有緩和半分,十分堅決道:“此事不要再提。先生會上表大王,懇求大王三思。”

“先生……三弟之所以淪落雍城,都是因為本宮這個做大哥的無能,如今能有一線生機,本宮自然是要親自去對峙齊王,把三弟救回來的。”

“……”鍾逸又怎麼會不明白他心中的自責,論擔心三王子,他並不比任何人少半分,可上一次重逢,太子殊那一番話真正的是把他嚇到了。齊軍詭計多端,齊王李栩更不是簡單角色,那是戰場,也是煉獄,這一刻人精神奕奕的去了,還能不能好好的回來,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