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幾日後,餘殊便領著一路騎兵,帶著先生匆匆啟程。

跋涉數日便到達江岸邊,鍾逸被安置在了個營帳中,太子殊去會見了曹將軍,詳細詢問了與齊王會麵的安排。

直至登船,鍾逸本人對會見的各種安排仍一無所知,這點令他多少有些不悅,但考慮到畢竟也算軍機大事,便也作罷。登船後,船隊行駛了片刻,停在建鄴江心嶼,待太子殊帶著幾個侍衛下船後,船隊便離了岸,遙遙望向遠處,掛著齊字的大旗的船隊也停岸片刻便離開了。

看來為避免兵刃相見,兩國水軍相約皆退避三舍,畢竟人質都還在對方手中,理應雙方都不會輕舉妄動。

“先生,走吧,就約在山上的甘露寺上。”

鍾逸回過神來,點點頭,便與太子殊相互幫扶著前行,帶刀侍衛七八人,緊隨在後。島上荒無人煙並無人家長住,連條平坦的路都沒有,磕磕絆絆的總算是到了平坦一些的山腳下。鍾逸抬頭見崎嶇的石階蔓延向山頂,初春含苞待放的野花妝點在兩旁,太子殊在旁牽著他的手帶著些許笑意,分明是來赴鴻門宴的,卻好似有種攜手踏青的感覺。

到半山腰時,太子殊從袖中取出了幾個平安符來,道:“先生,這是出行前本宮去求來的,帶在身上吧。”

鍾逸接過,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笑問:“什麼氣味。”鼻息間的香氣,有一絲絲像青木香,又並不是特別像。

“寺廟裏的焚香吧,這哪說得上來啊。”太子殊又塞了一個到他手裏,道,“求了好多個呢,三弟的也有。三弟最粘先生,到時候就由先生給他吧。”

“這平安符,還能一次求許多個?”

“怎麼不行,心誠則靈嘛。”

鍾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才低頭將兩個平安符收入袖口。他的腿腳雖然恢複了多年,卻也畢竟不比常人,太子殊怕他走得太累,一路停停歇歇,等到兩人終於帶著侍衛到達山頂,寺廟外功德亭中,齊國一行人已恭候多時了。

鍾逸原本以為,殊兒隻帶八個侍衛已是冒險,不料到了寺外,隻見亭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侍衛,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守備。人多勢眾的錯覺,令他稍稍安心。

太子殊卻知道,李栩身邊從不乏隱蔽身形的影衛,看似鬆散的防備之下,卻是危機四伏。

荒廢的寺廟有一股子黴味,大約是為了蓋蓋這黴味,齊王桌前焚了個香爐,正嫋嫋生煙。而亭中一個挺拔青年背對著眾人端坐,一麵飲茶,一麵眺望著一覽無遺的島嶼全貌,舉手投足間已全然沒有當年的影子,倘不是已知曉對方是誰,鍾逸是絕無法將這人同當時都城那個孩子聯係到一起的。

“大王,寅國太子到了。”

聽見腳步聲和侍衛的低聲提醒,冷著一張臉的青年終於放下杯子回過頭,卻有些費解的皺起眉頭來,隨著來人走近,在看清太子殊身側那人的時候,李栩的唇角揚起了幾不可見的弧度來。

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啊。

都城一別已有五年,這五年裏李栩經曆了太多事,已全然變了個樣,有時清晨方醒,恍惚間看著銅鏡,都已辨認不出自己來了。對比之下,眼前的鍾太傅是多麼奇怪,容貌與神情仍一如當初的清澈,連歲月都仿佛停駐下它的腳步,隻為將這人醉人的容貌打量仔細。

李栩毫不掩飾的凝望著鍾逸,露骨的眼神將對方看得生生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在弱肉強食的原野中,草食動物的直覺總是格外的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