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琳:前提是,在一起(1 / 1)

Day12、13,4月18~19日,晴轉中雨轉晴

雨一直下,風擁著霧氣從山腳翻卷上來,越來越濃,很快,我們被籠罩在白霧裏,靠聲音分辨周圍的遊人,3米開外來來往往的人們隻剩下模糊的身影。垃圾袋版雨披很容易就被扯破,為免相機遭殃,我們把包背到了前麵,一隻手撐傘擋雨,另一隻手也不能全力抓欄杆,得時不時地騰出來扶著包,加上前置的大包阻隔了視線,雨大地滑的情況下下山,無疑徒增了很多危險因素。這時,老羅提議: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坐纜車下山吧。

我正搖擺不定,卻被周邊大隊人馬擁擠著往纜車方向去了,既如此,我們隻得咬牙掏出160塊錢坐著滿是水蒸氣的纜車下了山。爬了一次泰山,在雨裏睡了一夜,卻連十八盤是什麼模樣也沒看見,我們的心情已經沮喪到了極點。在中天門換乘公交時,雀躍的歡呼聲時不時傳到耳邊,趕緊循聲望去,一陣狂風迅猛地將霧幕撕扯開一道口子,原被緊緊包裹著的山石趁機探出臉來,又如羞澀地閃躲般,還來不及定睛觀瞧,就瞬間隱在帳後。下山的客車在盤山公路上蜿蜒繞行,窗外的霧氣逐漸散去,公路上有人冒雨前行。抬頭看山,一閃而過雨後才會出現的雲霧繚繞、蒼翠靈秀。內心的空虛與失落無限擴大,我越來越窩火。下車後,劈頭蓋臉地將火發在老羅身上:“都是你,坐什麼纜車。別人都能走下來,就咱們不能?你看,你看,雨裏的山多美……”

老羅看我生氣,默不作聲地跟我並排走著,時不時扭頭看看我,滿臉是慌張和委屈。我卻不消氣,越走越急,被甩在身後的老羅喊了一句:“我們出發前說好的,安全第一!”這句話讓我想起了從濟南到泰安的那天。

泰安坐落在泰山南麓,相對於泰山來說,這小小的山城是個窪地,但較周邊的城市而言,泰安絕對處於高勢。出了濟南,往泰安去的路上,接連不斷的都是小上坡。為了我們的4條老腿,也為了任勞任怨苦命的車,但凡上坡我們就下車推行。已經慢慢吞吞、氣喘籲籲了,老天爺卻天生愛湊熱鬧,招呼也沒打一聲就給我們送來五六級東南風。頂風上坡,怎一個“苦”字了得?

由於這大風與地勢,路過號稱“天下第一塑”的靈岩寺時,我們發現它並非地圖上標示的那樣就在路邊,而是在離主路12公裏的山上。麵對這一情況,我倆產生了分歧:

我:上吧,這可是第一個我們計劃了很久的地方。

羅:我們還沒吃飯呢。

我:路邊有飯店,我們先吃點兒再上山。

羅:會很貴吧。

我:那你說怎麼辦?

羅:風太大了,路難走……

我的心情沉到穀底,扭身騎車往泰安方向走,一邊深呼吸一邊對自己說:“不許賭氣,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保護對方。”如此重複數遍,猛地發現,自己越蹬越快,已經衝出去數公裏,老羅在身後緊趕,一聲不發。這時,我終於還是控製不住情緒爆發出來:“你羅胖子憑什麼那麼脆弱,靈岩寺幾乎是出門以來第一個精心查閱資料的古跡,就因為頂點兒風,就因為沒在路邊,就因為你餓……”我拉著個馬臉把老羅一頓數落還不解恨,轉身以急行姿態推車上坡,用背影告訴他:這梁子是結下啦。

老羅不再隱忍:“可是這些天來我確實每天都很餓……”

突然,我有種被雷劈的感覺。回顧出發以來這十幾天的飲食狀況——的確,路上條件有限,定時定點吃飯絕對是奢望,饑一頓飽一頓很正常;又因為我挑三揀四,這種現象在旅途中就更普遍了。之前,我自私地以為,我沒問題,他就沒問題,我一直不自覺地把自己放在被保護的地位,雖然嘴巴上說著要保護對方,卻從沒想過,作為男的,需要的能量比我多,消耗也比我大。

我的老羅,一路上都在鼓勵我、嗬護我,我為他做了什麼呢?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累、什麼時候餓,沒問過他是不是也騎不動了,沒想過他是不是也有坐在路邊大哭一場的衝動,我不斷地索取卻沒有付出……從泰山下來的我,再次任性地發脾氣,嘴上念著,行動上卻絲毫未做到保護他。

我開始重新衡量:

我們是兩個人,辭掉工作,拋下塵務,為了夢幻般的自由,但前提是,兩個人必須在一起;

我們是兩個人,分擔著艱辛,分享著歡樂,但前提是,兩個人必須在一起;

我們是兩個人,騎車旅行,尋找最美的風景,但前提是,兩個人必須在一起;

再怎麼絕美的風景,一旦覺察到彼此有危險,就應果斷地遠離;再怎麼誘惑的挑戰,如果沒有了對方在身邊,也該毫不遲疑地放棄。老羅做到了,我卻還差得很遠。

想著兩人安危的老羅,大概根本看不見雲霧繚繞的美感。這麼想著,錯過風景其實是別樣的甜蜜,於是收拾心情走向下一站。第二天在曲阜,迎接我倆的是一個光亮溫暖的豔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