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不用吃飯該多好。
在路上,我們會時不時地冒出這樣的念頭。絕對不是因為有了拋卻七情六欲的覺悟,而是正經吃頓飯成了讓人煩惱的抉擇。一到飯點兒,“困境”就一股腦兒地湧出來:饑腸轆轆,走了10公裏又10公裏,道邊怎麼就不能適時地冒出個飯館來?
——啊,有家飯館,門口很髒,門簾很髒,門裏邊也很髒,吃出個三長兩短可咋辦?
——閉著眼睛吃吧,放下筷子,有點兒惡心,剛才吃進去的那個難道是蟑螂腿?
——離飯館半裏地,開始大腦缺氧,心髒缺氧,胳膊缺氧,腿也缺氧,倒在路邊幹草垛上做挺屍狀,到不了目的地,難道要露宿國道旁?
——哈哈,終於吃了頓好的,結賬時哆哆嗦嗦,心在滴血。這半飽的分量怎麼幾乎砸進了今天的全部預算?
……
很快,曾經幻想的美食大餐在一次次哭天搶地地摧殘中煙消雲散。出發不到10天我們就意識到:碗盞幹淨點兒,味道可口點兒,價格便宜點兒才是當下正確的選擇(這也是種成長)。畢竟,我們有2/3的時間在路上,另外1/3不是在名勝古跡就是在著名景點,花大把時間尋覓美食的機會實在少之又少。就算找到,也會被羞澀的錢包逼迫著折返。
從北京到天津再到山東,終於發現,蘭州拉麵能滿足我們這類顧客全方位的需求。牛肉和拉麵的組合,味道簡單,沒有多餘的花樣,不是美味佳肴,當然也難吃不到哪裏去。再有,對喜歡吃辣椒的我倆來說,每個桌子上放的辣椒罐也很合心意。於是,我們在蓬萊吃、在日照吃、在即墨吃、在寶應吃……牛肉拉麵成了我們的主食。吃多了發現,隨著城市變換,價格差異也還能接受,大碗從4塊到7塊,小碗從3塊到5塊。每人來一大碗,再點一兩個小菜,不超過20塊錢,就能吃得很飽很滿足。有時還有意外,例如在海陽,在背街小巷裏找到一家蘭州拉麵館,大碗4塊,小碗3塊,當然直接點大碗。沒想到,端上來的碗居然比頭還大,裏麵滿滿的,吃到快撐死還剩下一半。第二天出發前又去光顧,隻敢老老實實點一小碗,吃飽喝足,一整天都精力充沛。
順著京杭大運河往南,到了長江北岸的揚州,精巧的建築、精妙的街道、精致的城市。我們為揚州安排了3天,信誓旦旦地要品嚐下揚州美食,自然是先從名吃入手,富春茶樓的包子可是聞名天下。得來全不費工夫,在街邊就遇到了快捷餐車,車身上相當官方地寫著“富春茶樓”字樣。我們趕上去買了幾個千層油糕、肉包和幹菜包,坐在風景怡人的河邊開吃。先來個肉包,一口咬下去,竟然是甜的。肉包怎麼能是甜的呢?趕緊再咬一口菜包,還是甜的,不甘心。又搶過千層油糕嚐了一小口,蜜餞泡香油般的甜膩,眼淚差點兒流下來,終於徹底放棄。我舉著手上各咬了一口的甜品不知所措,幹脆塞給老羅,哪管他也很痛苦的表情。
我喜歡酸鹹苦辣,唯獨對甜絲毫不來電。想著從揚州開始,江浙一帶口味大抵都差不多,憤憤自己怎麼就沒長個天生的五香嘴,“甜”這一大味的美食幾乎都跟我無緣吧。
從瘦西湖出來,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正在八怪紀念館旁邊的街道瞎轉,突然看到小巷裏閃出個“鴨血粉絲”的招牌,我立馬眼睛放光,邊跟老羅說著“鴨血粉絲我吃過,絕對不是甜的”,邊兩個箭步拐進去。隻見一位英氣逼人、體格精瘦的大爺,腰板兒筆直地站在兩口大鍋前用筷子攪動著。旁邊擺放的桌椅很簡陋,但食客爆滿。我們點了兩碗鴨血粉絲,一碗幹拌麵,邊站著等座,邊看那帥氣大爺麻利地燙麵燙粉,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隻用那雙雄鷹般炯炯有神的眼睛跟客人交流。等到有座了、飯齊了,我倆迅速地拌一拌就往嘴裏送,那份濃辣鹹香真是無與倫比的享受。
自此,在揚州,鴨血粉絲成了我們的首選。雖然住得很遠,我們還是會找機會回到這條小巷,吃鴨血粉絲,看帥老頭兒,真是幸福。
後來的很長一段日子,我們的飲食結構變成“鴨血粉絲湯套餐”。南京城河村的小吃巷,我們更是每天必去。到了鎮江,發現鍋蓋麵還是比不上鴨血粉絲,索性貫徹到底,所以到無錫、到蘇州、到上海,鴨血粉絲伴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