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嫫今年回來得早,跟著臘月二十八就到了家。她說起京中伯爵府的事,虎皮大得老爺子歡心,得了新式鬥篷的幾位奶奶和小姐也很高興,特地為了太太做的褐底繡金麵的新鬥篷讓她在京中貴婦的聚會當中大出風頭,大悅之下把自己珍愛的一套五件的金首飾賞了佟氏,讓佟氏捧著首飾盒子唏噓半天,忍不住掉下淚來。
二嫫帶來的還有別的消息。佟氏的伯父佟國維進了上書房,她父親得任工部侍郎,兄弟文安也授了戶部郎中,她娘家總算又回到朝廷中來了。伯爵府中,張保二哥興保騎馬與人爭道時摔下來受了傷,不得不從軍中引退,又因為與他爭道的人的後台從中作梗,連個文職也沒轉成,閑在家中已有大半年了,隻是沒在信裏告訴張保。
月前老爺子為了爭口氣,籌了1200兩銀子,又托了軍中關係,憑借著以往興保在軍中立下的一點子功勞,為他捐了個五品龍禁衛,撈回點臉麵。隻是這個位子是閑職,掛著好看而已,因此平日隻幫著料理家中事務,正打算尋個路子,給家中添個發財的渠道,因此正四處請客托人。
還有一樣小道消息,是伯爵府下人中流傳的,就是淑寧的大堂兄、她大伯晉保的嫡長子慶寧,已滿了15歲,家中正替他相看合適的婚配對象,鈕祜祿氏和兆佳氏兩家各有一位適齡的小姐,一位是世代名門,一位是高官親眷,大伯父夫妻還在猶豫當中,不知該選哪一位,而慶寧本人卻看中了敏妃章佳氏的親妹子,隻是這位姑娘家世不凡,又有一位尊貴的姐姐在宮中正當寵,隻怕慶寧高攀不上,可他就是不死心,偏偏人家姑娘又沒把他放在心上。
一家子就在對這些林林總總的小道消息的討論中度過了新年。這個年比以往又好過了些,不僅僅是淑寧家中條件改善,就算是路上行走的窮人臉色也好看了些,不少人趁著過年,穿著整齊幹淨的衣裳出來逛街。這兩年試種土豆玉米花生獲得了成功後,周府丞牽頭,一方麵向部分農戶推廣種植方法,另一方麵則教會人們做許多以這些作物為原料的食物小吃,因此街麵上多了不少叫賣小吃的攤子,有賣花生糖的,有賣粉絲湯的,有賣煮玉米的,有賣土豆餅的,許多人都買來吃,甚至連窮人,也會花上一兩個錢,買點糖塊給自家孩子過過癮。
初十那天,淑寧穿著全身新衣裳,帶著小桃上了周家的大門。她與周茵蘭早就約好今天要上街買做元宵花燈要用的各色彩紙與顏料。周茵蘭也穿著大紅鬥篷,帶了丫環纓兒和兩個家人同行。兩個小女孩都穿著大紅鬥篷,梳著整齊的麻花辮,戴著漂亮的絹花,襯著好不整齊,又都揚著可愛的笑臉,連店家看了都輕聲笑語,生怕唐突了兩位小小姐。
兩人剛從紙筆鋪中走出來,幾個丫環家人拎著幾大捆東西跟在後麵。正在這時,一個火紅的身影從她們眼前飄過,隨著一陣馬嘶聲,來人在前頭停下了馬。兩個女孩子定睛一看,原來是那位漂亮的肅大小姐,忙向她打招呼見禮。
肅大小姐初見時是高傲的樣子,不過相處下來其實是個很直爽的人。她跳下馬走過來,打著招呼:“逛街呢?就這麼兩條大街是還看得過眼的,早逛膩了。”又轉頭對淑寧道:“張保大人家的小姐倒是不常見,平日裏多上我家來玩罷。”她指了指身上的大紅連袖鬥篷,“聽說是你想出來的新式樣,我看了倒喜歡,比舊樣式的方便許多,騎馬時也不會被風吹起來,勒得人脖子痛,係著跟沒係一樣冷。”淑寧笑著與她說笑了幾句,她便招呼一聲,回頭騎馬跑了。
周茵蘭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羨慕道:“有時真佩服這位肅姐姐,聽說她的馬上工夫不比男人差,雖然看著不好相處的樣子,其實是個為人直爽又好心的人。”淑寧點點頭:“說得是,上回我親眼看見她遇上一個四肢健全的乞丐,就上前去罵他想不勞而獲,直把那人罵得羞愧大哭,後來聽邊上人說那人是因為母親重病無錢醫治,才到街上討錢的,馬上就拿出十兩銀子給他,又幫他請了大夫。她雖然脾氣不好,卻是個好人。”
正說著,後麵卻又來了一騎,追著肅大小姐的背影去了。旁邊有人私下議論:“看哪,是顯親王世子的小舅子,他又纏著人家小姐不放了。”“可不是?他文不成武不就的,也有臉麵去高攀咱們的奉天之花?”“怎麼就不行了?他好歹還有顯親王當靠山,哪像你呀,平頭百姓的,對奉天之花,也就看看罷了。”“那又怎麼了?你不也是看看而已?難道還敢去摘嗎?”“別吵了,這有什麼好吵的?聽說肅大小姐已經許了京城的貴人,顯親王世子的小舅子也隻能幹看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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