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克沒有想到自己要去模仿甲蟲與某種東西搏鬥,他隻能模模糊糊地想像自己要用那可以致命的東西去刺屬於食物的東西。犀角比他的手臂還長,雖然握在手裏很笨重,但那是個管用的利器。
他想像著。食物在哪裏呢?那種有生命的、不會反抗的食物在哪裏呢?現在,他站起來向那條小河走去。黃肚皮的蠑螈在河裏遊動。成千上萬的幼蟲在水麵上飄浮或在水底蠕動。
那裏有威脅生命的動物。巨大的(蟲剌(蛄常常伸出角狀鉗螫襲擊粗心大意的動物。翼展10厘米的蚊子不時在水麵上嗡嗡飛過。它們是蚊子家族的幸存者。它們正因為缺少植物汁液雄性蚊類動物靠它維持生命而慢慢消亡,但盡管如此,它們還是令人望而生畏。勃克已學會用傘菌的碎片製服它們。
他慢慢地,躡手躡腳地穿行在傘菌林中。腳下踩著黃色的黴菌。傘菌的莖杆呈奶油色,莖的根部周圍,叢生著各種黴菌,它們呈現出奇怪的橘紅色、紅色和紫色。勃克又一次停下腳步,用他鋒利的武器在一顆傘菌的肉莖上劃了幾下,以使自己完全相信:他的打算是可行的。
他悄無聲息地在奇形怪狀的植物林中走著。一次,他聽到了一陣窸窣聲,立刻停下來,一動不動地站著。這是一隊行進的螞蟻,大約四五隻,每隻大概有20厘米長,正沿著它們走慣的小徑回營。一路上,它們的同伴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有氣味的蟻酸,這就是螞蟻的路標,它們沿著這種路標,步伐穩健地前進。它們都滿載而歸。勃克一直等到它們爬過去,才繼續往前走。
他來到河岸邊。大部分水麵被綠色的浮渣覆蓋著,浮渣偶爾被不斷擴大的氣泡頂破,這種氣泡是水底腐爛的物質散發出來的毒氣。小河靜靜的,隻有中央的水流稍微急那麼一點兒,可以看見水本身。
在泛光的水流上,水蜘蛛飛快地奔跑著。在昆蟲世界裏,體積增大是普遍的現象,但這種情況沒有在它們身上發生。它們靠水的表麵張力支撐身體,體積和體重的增加會使它們喪失在水麵活動的手段。
水麵上勃克第一眼瞥見的地方,綠色的浮渣被水流衝開幾碼遠。他看不見是什麼東西在惡臭的覆蓋物底下遊動、扭擺和蠕動。他上下掃視河岸。
在下遊大約140米遠的地方,水流流近岸邊。一塊突出來的岩石,形成直達河水的峭崖,崖上生長著黃色的崖菌。崖菌上部是深紅色和橘紅色,下部是淡黃色,它們在靜靜流淌的河水上方,形成一組平台。勃克小心翼翼地向那裏走去。
在途中,他發現了一種可食菌,那是他的主食,他停下來折了一大堆柔嫩的菌肉,那將供他吃很久。他的同胞們總有這樣的習慣,找到大量的食物後運到他們藏身的地方,好多天靠它們填飽肚子。吃呀,睡呀,餓了就起來再吃,直到那些東西吃完為止。
雖然他一心計劃著試試他剛得到的武器,可又很想帶著這些戰利品回部落。他想把這些吃的送給莎婭,並和她一起品嚐。莎婭就是那個常常使勃克激動的少女。當她靠近他時,他感到心裏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衝動,他渴望撫摸她、擁抱她。他對此莫名其妙。
猶豫片刻後,他繼續向前走去。假如送給她吃的東西,莎婭會高興,可是如果把在水裏遊泳的東西帶給她,她會更開心。盡管他的部族退化了,勃克卻比他們聰明。他帶有隔代遺傳,這是一種返祖現象,返回到了我們耕種大地、征服野獸的祖先那裏。他有一種模糊的自豪感,這種感覺朦朦朧朧,但很強烈。
在他的記憶中,從沒有人獵取或捕殺動物為食。是的,他們也吃過肉食,可那是食肉昆蟲留下的殘屑,人們常常趕在蟻群的先遣隊到達之前將那些殘屑搶走帶回去。
如果勃克幹了在他之前從沒有人於過的事,如果他將他殺死的一隻動物帶回部落,他們準會羨慕他。他們整天想的隻是如何填飽肚子,然後才是保存生命。至於種族的延續,在他們心裏隻占第3位。
他們像沒有頭領的畜群一樣聚在一起,在共同的藏身之處,分享僥幸得到的食物,因人多勢眾而感到些許安慰。至於武器,他們從來沒有。有時他們用石頭砸開吃剩的巨型昆蟲的腿腳,吃裏邊帶甜味的蟲肉;遇到敵人,他們僅僅是以逃跑或躲藏來保全自己。
他們的敵人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多,大部分昆蟲都有固定的捕食對象。斯菲克斯黃蜂的一種,隻以蝗蟲為食。別的黃蜂隻吃蒼蠅。海盜蜂吃野蜂。蜘蛛是人類的主要敵人,因為,它們把陷入它們毒手的任何生物包括人,都一視同仁地吃掉。
勃克來到石崖上,從那裏可以俯視河水。他趴在岩石上,凝視淺淺的河底。一隻巨大的(蟲剌)蛄,足有勃克的身體那麼長,悠閑自得地從他眼前遊過。見到這貪婪的家夥,小魚們,甚至大蠑螈,都逃之夭夭。
過了很久,水下生活才重新活躍起來。蜻蜓的食物重新蠕動著露頭了。一片銀色的光點遊進他的視野這是一群小魚。接著來了一條大魚,在水裏慢慢遊過。
勃克兩眼發亮,嘴裏流出了口水。他舉起他的武器向下戳去。幾乎沒有碰到水。他失望極了;但獵物近在咫尺,他的計劃也有明顯的可行性,這激勵他繼續幹下去。
他仔細察看周圍的情形,下麵有幾棵崖菌。他站起來,走到剛好位於它們上方的位置,然後用他的梭鏢紮那菌莖。槍尖紮不進去。勃克先用腳踩上它們試一試,然後才敢將自己的重心移到上麵。它們結結實實地支撐著他。他慢慢彎下身體平臥在上麵,像先前那樣凝視著河水。
一條足有勃克胳膊那麼長的大魚,在他下麵遊來遊去。勃克見過甲蟲如何用角奮力刺進對手的身體,由此知道刺一下是必要的。他曾試著用這柄武器刺傘菌的莖來進行練習。當那條魚遊到他身下時,他猛地往下刺去。使勃克大吃一驚的是,梭鏢刺進水裏似乎變彎了,偏過目標幾厘米。他繼續一次又一次地刺下去。
因為身下這條魚挫敗了他殺死它的努力,勃克感到怒不可遏。不斷的刺殺連碰也沒碰著它,它也毫無警覺,甚至連逃也不想逃走。
他大發雷霆。現在它竟然徑自遊到他的手底下歇息。勃克拚出全力往下紮去,這一次,他的梭鏢垂直進入水裏,似乎沒有彎。它筆直地紮下去,槍尖紮破那個水下動物的鱗片,將它的身體穿了個透。
水裏開始沸騰了。那條魚拚命想逃,而勃克則竭盡全力想將它拖上來,攪得一片大亂。在興奮中,勃克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微微蕩起的漣漪。河水的攪動吸引了巨型(蟲剌)蛄,它正向這邊遊來。
力量懸殊的搏鬥繼續著。勃克不顧一切地抓緊梭鏢尾部,他感到支撐著他的崖菌根部的岩石震動了一下,隨即垮下來,像神秘的閃電一樣快地落入水中。勃克掉進水裏,他睜著雙眼,麵對死神。在他往下沉時,他睜得大大的眼睛能看見(蟲剌)蛄張開的鉗螯在他麵前揮舞,鋸齒狀的鉗螯大得隻消一夾,就足以夾斷他的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