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間,一道衣冠勝雪的翩躚身影淩空而下,落在林伊人與葉浮生之間,如暗夜中冷然綻放的蒼蘭,飄逸淡泊,踏月留香。
“功夫不錯,來的都很快。”葉浮生緩緩放下簫,看著湖中秋月道,“那丫頭自幼體帶寒毒,時日無多,說的是什麼意思?”
言緒冷道,“小扇一直深受寒毒之苦,與當年安師姑孕體抱恙有關,你總不會忘記,安師姑身懷六甲之時,身中奇毒澤芨桑的事吧!”
“澤芨桑……”葉浮生神色陰鬱,眸中掠過一絲寒芒。
“澤芨桑,劇毒,極寒,孕婦服下殃及胎兒……”言緒繼續道,“十六年前,安師姑因你負心薄幸,獨自返回倚嵐門,找師祖解澤芨桑之毒,誓言永不與你相見。小扇出生後,你趕到天都峰,揚言要帶安師姑離開。我爹不允你見安師姑,你便大開殺戒,血洗天都峰,致使正在閉關修煉的師祖走火入魔而亡,安師姑也在血戰中香消玉殞。之後,你痛悔殺了安師姑,將她安置在千崖穀冰窟中,卻將滔天罪責算在我爹的頭上。我爹為了避開你,帶著我和小扇避走靈觀鎮,你卻如影隨形,在七年前利用小扇,找到了我爹的落腳之處!”
“十六年前……”葉浮生冷笑,“這就是言止陽告訴你的實情?”
“你不配叫我爹的名字!”言緒眸中雪窖冰天,朔風凜冽,“小扇出生時氣若遊絲,是我爹用奇藥搗汁塗抹她全身,又以內力緩緩推運其經脈,整整一日一夜,才將她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在靈觀鎮,我爹親口告訴你,小扇是你與安師姑的親生骨肉,你卻將我爹之言視為無稽之談,喪盡天良,對他痛下殺手。虎毒尚且不食子,當年你親手逼得小扇漂泊無依,嚐盡萬般孤苦,如今她命在旦夕,你又寡恩薄義,冷言冷語袖手旁觀,簡直虎狼不如。此番若不是為了救小扇性命,我何須前來與你這不共戴天的仇人多言一句!”
“當年,言止陽死得其所。”葉浮生唇角泛起一抹殘忍笑意。
言緒喉頭一堵,指節發白,一襲錦袍無風自起,身旁槐樹如遭颶風,瞬間枝葉瑟瑟,片片飄零。
那一年,銀裝素裹,大雪漫天,紅梅怒放,殷殷如血,父親死在了眼前之人的蚩息劍下。今日,他非但不能為父報仇,反而要為乞元令、抻岡令、苜尺令忍辱負重,來救仇人的女兒。他怎能甘心,怎能按捺心底痛苦灼燒的殺戮之氣?可是,小扇又何其無辜……倘若有一日,那狡黠的笑容,那頑皮的身影,那清靈的歌聲,真如天際的浮雲般飄散無蹤,他該怎樣縫合自己被撕扯得鮮血淋漓的傷口?又該怎樣麵對未來漫長而絕望的歲月?
言緒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鬆開緊攥的拳,“眼下唯有骨仙草才能夠為小扇續命,你身為人父,總該為她謀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