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緋吃了一驚,扶著門邊的楹柱笑問:“怎麼就使不得了?”
小全哥摸著頭隻是笑。紫萱拉嫂嫂進房坐下,笑道:“從前俺二舅舅極想俺哥給他做女婿。二舅舅娶的原是俺小姑,人都說這是親上加親是極好的事,然俺爹別的都肯依著奶奶合姑姑,隻有這個不肯。”
小全哥笑道:“為著這個,姑姑在爹跟前好不抱怨娘。爹想了個法子,同一窩裏捉了一公一母兩隻小貓叫俺送把小姑,說這是天方來的極品好貓,過的小貓極便宜也要賣十兩銀一個,關在房裏不叫他兩個出來。過了一二年生出來的小貓十中隻得四五是好的,小姑問俺爹,爹實說了是表兄妹的兩隻貓兒,她們才死了心。”
這樣的勸法實是有趣兒,陳緋掩口笑道:“世上姑舅結親原是常有的事,若是都似那貓一般,隻怕也無人結親了。”她說要合紫萱做親家,原是頑話。小全哥兄妹兩個原是極要好的,齊齊說不肯結親,想來真是因為這個緣故了,是以陳緋倒不是很惱。
小全哥笑道:“表親結親的原也多,生出來的孩子體弱多病的更是不少。誰肯冒險叫孫男孫女似那小貓一般?隻是世人從不曾朝近親結親的緣故上想。”摸著下巴想了又想,道:“若是說近親結親使不得,為何是人都肯姑表結親?俺們從前隻說不能結親是天經地義,叫你今日打破砂鍋問到底,又想不通了。”
紫萱抿著嘴兒笑道:“娘合俺說過,公婆就是舅姑,一來女婿打小認得知根知底,二來婆家是外家,心疼你的多些,是以做爹娘的,不舍得叫女兒到陌生人家吃苦受氣,都肯把女兒許給表哥表弟。”上前按著陳緋笑道:“好嫂子,俺爹娘要是許表兄妹結親,俺哥隻怕幾歲上頭就定了親事了,哪裏去尋嫂嫂你呀。”
陳緋道:“姻緣原是天定的。”摸著自己的肚子歎氣道:“這一個還不曉得可能保得下來。”
小全哥拉著她的手笑道:“下回老實些罷。莫要再爬上樹給珠兒珊兒捉鳥兒。”說得陳緋漲紅了臉低著頭不吭聲。小全哥拍拍她的手,她就勢靠到小全哥的懷裏。
紫萱笑眯眯地出來,掩上門走到院子裏。晴朗的天空又深又藍,一片雲都沒有。一陣金風吹過,牆邊幾叢翠竹沙沙的響。彩雲聽見動靜,從廂房裏趕著出來,勸紫萱:“大小姐,仔細叫風吹著了。”
“又是不是紙紮的,叫風吹吹就壞了。”紫萱頗不以為然,笑道:“陪俺到園子裏走走罷,俺隻覺得熱。”自袖裏掏出汗巾擦汗,將汗巾揉成一團丟到彩雲的手裏。
彩雲接過轉手交給小丫頭,低聲吩咐:“在這裏候著,大少爺問起來,就說我們在園子裏。”一抬頭,紫萱早拿手扇風走在前麵。
她兩個在園子裏走了一會,陳緋笑嘻嘻尋來,道:“妹子這樣怕熱,必是個兒子。”
紫萱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道:“俺哥呢?”
陳緋衝狄宅方向努嘴,道:“尚大叔說有個高麗商人來尋,去印書局作坊了。”
狄希陳老兩口原是想兩家合辦印書作坊。明柏因在高郵買地多花了二三百兩銀,自覺本錢不夠。是以小全哥去尋狄九叔合夥,恰好尚老爺在狄九家做客,說的興起三家各出股金一千兩,合辦了一個作坊,他兩個讓尚老爺為尊,就取名為尚氏印書局。作坊設在揚州城外六七裏狄九的一個小莊上。也尋些名家批時文卷子,也編些故事閑話,印的最多的卻是狄希陳兩口子那幾年在琉球搜集整理的養殖家禽家畜、農業種植方法彙總的一本《農曆》,此書照著各地氣候不同,分成南、北;沿海、內陸幾版,每版按四季分成四冊。狄希陳合素姐原意是想叫不諳世事的書呆子能照著方兒種地養些個雞鴨牛羊,宅前屋後得個十來畝地就可保一家十幾口溫飽。殊不料,《農曆》試售兩個月,隻明柏的書店裏就賣了兩千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