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不是梁洛心,梁洛心已經死了(1 / 3)

睜開眼的時候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她用枕頭遮住臉,翻身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人已不在床上了。

浴室的燈亮著,杜澤山正對著鏡子刮胡子,身後的人貓著腰一把抱住了他。

他笑了笑,沒有動。

洛心有點掃興地鬆開手:“沒嚇到你嗎?沒勁。”

“還說我耍流氓,你這大清早的穿成這樣,是想幹什麼?”

“耍流氓啊。”她笑了一下,撲到他身上。

她急著起來嚇唬他,就穿了他的襯衫,自己的睡衣反正也已經在昨晚光榮陣亡了。

杜澤山笑了笑抱住她,順勢轉身把她抱到了洗臉台上坐下:“你嚇唬人也挑個時候,我這可是拿著刮胡刀呢,萬一不小心割喉自盡了可怎麼辦?”

“幹嗎用這種手動的,電動的不好嗎?”她拿過剃須刀來,用毛巾擦了擦上麵的剃須沫,扳過他的下巴一點點小心翼翼地刮起來。

“我不喜歡那個,用起來不順手。”他微微抬著下巴看她,“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這個?”

“我說跟蔣競羽練的,你是不是特別酸?”她笑了笑,用毛巾擦了一下剃須刀。

“是。”他抬手撐住洗臉台看她,“都能開個醋廠了。”

“我還沒問你這麼多年我不在,你都找誰耍流氓呢。”她把他的臉推得側過去,沿著鬢角往下一點點地清理。

“自力更生豐衣足食。”他要轉過臉來看她,被她推了回去,“別動,你真不怕割了你的喉。”

“不怕。”他笑了一下,對著鏡子看了看,梁洛心這手藝能開個剃頭店了,“別說你要割我的喉,就是把我剁碎了分屍放冰箱我都沒怨言。”

“呸呸呸,大吉大利。”她從洗臉台上跳了下來,正用毛巾擦手的時候看到杜澤山擱在洗臉台上的電話響了,她無意掃了一眼號碼,是香港的區號。

杜澤山也看見了,本來想在她看見之前接起來的,但是來不及了。她也沒說什麼,轉過身朝臥室裏走去。杜澤山這才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蘇孝全的聲音。

“三少,這邊出了點問題,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出什麼事了?”他用毛巾擦了擦臉,皺著眉頭丟掉毛巾,轉身走進臥室。

梁洛心已經換了一身毛衣,她以前不太喜歡穿毛衣,說洗起來很麻煩,不知道是不是少奶奶當慣了,現在看她買衣服,都喜歡針織毛衣類的。

“知道了,我馬上回來。”杜澤山掛斷電話,梁洛心也正好扣好扣子,轉身看了看他。

“叔叔出事了,我得馬上回去。”

他不願意在梁洛心麵前提這個人,但他更不願意在她麵前撒謊,他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果然她的手還是不經意地抖了一下。

“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還是……”他試探地問著,生怕她有一點點不舒服,搶著又說了句,“要是你不願意回去,就留在這兒,我給你安排。”

“不是說從現在開始一分一秒都不分開了嗎?”她笑了笑,用手指擦掉他臉上的一點剃須沫,“我跟你回去。”

她知道早晚有這一天的,他跟那個人有不可分割的血緣,她既然做了選擇,就該麵對必須麵對的。

“真的?”

“真的。”她的手繞過他的頸環住了他的肩膀,“從現在開始,我們一分一秒都不分開了。”

飛機因為航空管製的原因晚點了,到港城的時候都快下午了。

司機就一路把他們送到清水灣的公寓裏,杜澤山正在門口的地方打電話,司機把行李都送到房間裏來,她要給小費,對方沒有收,恭恭敬敬地轉身離開。

她都忘了,這裏不是美國。

正低頭看行李牌的時候,就覺得身後有人貼了過來。杜澤山抬手從背後環住她的腰:“洛心,謝謝你。”

“謝我什麼?”她拉著他的手,在他懷裏轉了個身。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想再跟我叔叔扯上關係,但是他隻有我一個親人了,現在他出事,我不能不管。”杜澤山也覺得這樣有點傻,但他還是說,“我答應你,等叔叔的事解決了,我就跟你離開這裏,走得遠遠的。”

梁洛心愣了愣,杜澤山也覺得自己有點魯莽,輕易做出承諾有什麼後果他太知道了,就像當初他要她在結婚登記處等他,但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又三年,她有多少個三年可以等他?

“江洋,”她環著他的腰把身體往後仰著看他,“我要是沒有想明白,就不會跟你回來了。我既然跟你回來了,這些事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其實在唐人街他丟錢包的時候,她就已經有點明白他現在的處境了。

孟軍山出了事,孟軍山一切的生意,他都接盤了。

但她沒有細問,也不知道怎麼問,又或者問了之後會有什麼結果。她想了一想還是選擇沉默,隻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臉說:“你別把自己累著就好了。”

“你剛才叫我什麼?”他捏了一下她的臉,重逢到現在,他還沒聽過她像以前一樣叫自己的名字,聽起來那麼舒服,“你再叫一次我聽聽。”

“你把手機給我,我給你錄個鈴聲吧?”她笑著摸他的口袋。

等杜澤山走了,她才疲憊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十幾個小時飛機對她來說還是有點辛苦,以前蔣競昶基本都不會讓她飛這麼長途的距離,或者蔣競羽會給她預先準備好藥。

想到藥,她蹲下身子打開行李把裏麵的藥盒翻了出來。

盒子不大,裏麵放了七八瓶藥,她拿了一瓶在手裏,手指在瓶身上摸索了好半天,然後站起來打開了另一個行李箱,翻出電話撥通了蔣競昶的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也沒有打個招呼,對方就說:“已經到了嗎?”

“嗯。”她愣了一愣,聲音還是那麼熟悉而冷酷。

“那就好。”蔣競昶說完這句也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她猶豫了一下,想著該怎麼稱呼,最後還是喊了一聲:“蔣先生,”又問,“競羽他……”

“我就知道你要問,”蔣競昶輕輕歎了口氣說,“別問了。”

“他不好嗎?”她覺得內疚起來。離開的時候,她甚至連一個像樣的道別都沒有給蔣競羽。

“大男人有什麼好不好的,他身上的傷沒事,你不用擔心,也已經回醫院上班了。”她聽見打火機的聲音,大概蔣競昶點了一支煙,“總之,這件事是你們各自拿的主意,各自承擔就是了。”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輕輕“嗯”了一聲。

“以後不要打電話給我了,杜澤山知道了不好。”蔣競昶掛了電話,都不給她說再見的機會。

她對著電話出了一會兒神,放下電話才發現自己正對著浴室的鏡子。

鏡子裏照出來的那張臉蒼白而清秀,她輕輕摸了一下眼角,順著太陽穴手指滑到了嘴唇上,然後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扶著洗臉台站住了。

“梁洛心。”她對著鏡子喊了一聲。

鏡子裏的人沒有動了。

她又喊了一聲“梁洛心”,鏡子裏的人仍然是一動不動的。

然後她終於笑了一下,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道:“陳艾美死了,從現在起,你隻能是梁洛心了。”

她在房間裏收拾了一圈,杜澤山公寓的擺設非常少,臥室除了床和衣櫃還有一個寫字台之外沒有其他的家具了,客廳裏也隻有一張沙發和幾個書架,連電視都沒有。

她四周看了看,也沒有落灰,估計有人經常來打掃。翻了翻行李也沒有什麼再需要收拾的了,她打開冰箱想做點東西吃,這才發現冰箱和廚房裏的櫥櫃空得跟聖誕大減價後的貨櫃一樣。

怎麼這些人好像都跟吃飯有仇一樣?

她歎了口氣,穿上外套出了門。

走出來的刹那天就放晴了,雖然入秋了但太陽照在身上還挺熱的,她看到車站有輛小巴進站了,就跳上去了,也不知道是到哪裏的,丟了硬幣進去才發現是到中環的。

在中環下了車,人來人往的,比紐約街頭還要熱鬧。

她知道杜澤山喜歡吃什麼,挑挑揀揀買了一堆東西之後又逛了大半天,這才發現自己買多了,她也不想動不動就找杜澤山那幾個助理來幫自己拿東西,雖然他是說隨時都能支使他們,但她不習慣。

最後她就近找了個辦公樓裏的咖啡屋坐下歇腳,打算曬一會兒太陽然後打個車回公寓。

正喝著熱拿鐵的時候,大堂裏傳來了吵架聲。

“想離婚?沒那麼容易。”

梁洛心愣了一愣,正想著這年頭怎麼這麼多人要鬧離婚的時候,目光禁不住輕輕一滯,大堂裏站著一男一女,男人身後還跟著幾個人,像是剛從大廈裏走出來。

那女人就冷冷地看著男人,因為是背對著洛心,看不清長相。

但是男人的臉她看得一清二楚,一刹那有點恍惚,男人並沒有注意到她,隻是盯著麵前的女人淡淡道:“你不願意,我不勉強,但是這麼耗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我樂意。”

“那隨你。”男人低頭理了理袖口,又說,“反正再等個十年八年,人老珠黃的也是你,我並沒有什麼吃虧的地方。”女人的脊背挺了一挺,男人又說,“你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而就在他抬頭的刹那,一杯咖啡迎麵就潑了過去。

一旁看熱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男人卻隻閉了閉眼睛,任由溫熱的咖啡順著臉頰一滴滴地落下來。身旁的助理倒是不穩了,喊了一聲“鄭先生”,急忙遞過帕子來。

“靜怡,”男人接過助理遞來的手帕擦了把臉,“你老這麼動氣對身體不好,更容易老得快。”

“鄭凱文你有種,我們看誰耗得過誰。”女人猛地甩下杯子轉身就走。

轉身的刹那洛心才看清楚,那是一張算得上美豔的臉孔,身材也相當出彩,而她穿的戴的都不是便宜貨,出門就坐上一輛黑色賓利走了。

四周看熱鬧的人散了,一旁有人朝鄭凱文又遞過來一塊幹淨的手帕,探尋地問了一句:“鄭先生,要不要先回去換件衣服?”

“來不及了,路上買吧。”他說著放下手帕,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樓底的咖啡屋時微微一頓。

助理看他突然不動了,以為他又改主意了,忍不住喊了一聲:“鄭先生?”

鄭凱文站著沒動,然後突然快步走向旋轉門追了出去,那助理著急忙慌地跟著追出去,跑到街上才把鄭凱文攔下來:“鄭先生你怎麼了?”

“剛才那個人……”他往四周看了看,想了一想,“可能看錯了。”

洛心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公寓,累得一下子坐在沙發上不想動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遇到鄭凱文,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那場景應該跟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如出一轍吧,簡直像是一場莎士比亞的悲喜劇。

也不知道他看見自己沒有,早知道應該在那女人轉身前就走的。

她靠在沙發上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然後站起來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衝了把臉。

“梁洛心。”她看著鏡子裏的人,慢慢地吸了一口氣說,“對,你現在是梁洛心了。”

杜澤山看完手邊的文件閉上眼睛揉了一會兒:“陳家嚴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裏整,看起來這次不弄死叔叔他是不肯罷休。”

“嗯。”蘇孝全坐在辦公桌對麵,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點上了,“他真的挺能的,借刀殺人弄死了龍家老二,現在想弄死我們。程龍孟喬四家,他隨便翹掉哪一家都算是立了大功了。”

“他不像是貪功的人,”杜澤山歎了口氣,抽回手邊的文件,“所以更難辦。”

“下個星期就開庭了,那之前,你要不要去見見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