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不過是幽靈,活著跟死了也沒有分別(2 / 3)

“洛心,你嫁給我好嗎?”他抬手抱著她,這時候他反而有點不敢看她的表情,“我以後都不會跟你分開了,不管誰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了。我要你做我的太太,孟江洋也好,杜澤山也好,我想娶的都隻有你。”

她抓著他的背的手緊了緊:“我當時是……怎麼說的?”

“你說,”杜澤山笑了笑,揉著她的頭發,“你會好好學做飯,也會勤快打掃房間,還要幫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我真這麼說了?”

“嗯,這麼說了。”杜澤山鬆開手,看著她的眼睛,“洛心,現在那些話還作數嗎?”

如果是梁洛心的話,一定是作數的。

如果她真的是梁洛心的話,那這一刻該是多麼幸福,但她畢竟不是,微微心動的時刻,卻也微微心痛。

她甚至有點嫉妒自己,嫉妒那個梁洛心了。

她本來應該說再等等的,她來這裏並不是為了圓滿梁洛心的幸福,但張開嘴的刹那,卻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那個字。

“好。”

杜澤山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次:“真的?”

是啊,真的嗎?

她竟然脫口就答應了,簡直就好像她身體裏真的附了個梁洛心的魂魄,完全不由她控製的,奮不顧身地愛上了這個人。

“好。”她覺得除了這個字,她不能發出其他聲音了。

她把雙手貼著他的麵頰,將他的額頭貼著自己的額頭:“我說好,我們在一起,以後都不分開了,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了。”

他抓著她捧著自己麵頰的雙手,有那麼幾秒鍾他一動也沒有動,連眼神都沒有波瀾。

這搞得她倒有點不安了,還以為自己剛才是聽錯了。

“我還有東西要給你。”他抓著她的手,將一個小信封塞給她。

“怎麼?這麼快就交工資卡了嗎?”她笑了笑,抖了抖袋子,裏麵似乎隻是一張小卡片。

“居住證?”她看著掉出來的卡片,有點驚訝。

這不是這座城市的身份證,而是他的城市的身份證,上麵閃閃發光的三個大字是——梁洛心。

“我說了要幫你恢複身份的,雖然沒辦法恢複以前的證件號碼,但你還是梁洛心,生日還是2月17日。”他吻了一下她額頭說,“你還是我要娶的那個梁洛心。”

她抓著證件的手有點發抖,這比那閃閃發光的鎮子更讓她心頭沉重,她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來麵對他,一刹那隻覺得喉嚨有點緊,忍不住抬手抱住了他。

“怎麼了?”杜澤山被她突然抱住差點沒站穩,好不容易摟緊了她,忍不住低頭笑了笑。雖然才剛從醫院出來,但她身上的味道依然很好聞。

“有點難過。”她貼著他的頸窩,說的是實話。

喉嚨口發苦,不知道怎麼的,她突然變得害怕起來。

這一切曾是她望塵莫及的幸福,如今唾手可得,不,如今已經送到她麵前了,隻要她一伸手就能抓到碰到擁抱到,但是她卻比任何時刻都清醒地意識到了,自己並不是梁洛心。

而他愛的是梁洛心。

“以後都不要難過了。”他拉著她的手把她從自己的身上拽下來,手指在她的眼角擦了擦,然後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舌頭自然而然地頂進齒關的刹那,有個球一樣東西也滑進了她嘴裏。

“什麼?”她下意識地退後了一點,用手捂著嘴皺著眉頭看他,舌尖舔到的時候才發現是顆糖,檸檬味的。

“你什麼時候含在嘴裏的?”她有點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就你剛才低頭看證件的時候,”他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輕輕地撫了一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跨年的時候,在小山坡上你也喂了我一顆糖?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這麼寒酸。”

“嗯,你還說,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我說過嗎?”

“說了,你還說就算有下輩子你還會記得我,下下輩子也一會記得……”

“那現在是不是已經算下下輩子了呢?”她抓著他的腰,踮起腳尖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在他低頭吻下來的時候,她抬手環過他的頸,用力地吻了上去。

“你說,”他一下下地糾纏著她的吻,“我們會不會被這粒糖噎死。”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真是我聽過的最浪漫的求婚了。”

“這個人叫杜澤山,也叫孟江洋。”

那是蔣競昶第一次把他的照片和資料遞到自己的手上,她盯著手裏的照片和資料一張張地翻著,前後兩個人的容貌完全不一樣,資料顯示也完全不同。

“雖然長得不一樣,但是同一個人。”

她仔細地看,其實無論哪張臉孔,都是很容易招女生喜歡的類型。

“他原來叫孟江洋,是孟軍山的侄子,孟軍山當兒子一樣養著,所以外麵的人也把他當成孟軍山的兒子,誤打誤撞就傷了他。”蔣競昶拉開椅子在她對麵坐下,“當時他全身大麵積燒傷,臉也毀了容,孟軍山為了保護他,就把他變成了杜澤山。”

“但是你隻要記住他叫江洋就可以了,因為梁洛心隻會叫他江洋,”她抬起頭,沒有說話,蔣競昶已經回答,“對,你以後就是梁洛心。”

她還是沒有說話,低頭盯著手裏的資料又看了一遍。

蔣競昶心裏有點沒底,他還不能確定這個女孩能不能幫他,但是當他跟蔣競羽說出這個主意的時候,蔣競羽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女孩。

她沒有身份,沒有家人,甚至連來曆都不明,這樣的人簡直就像是活死人一樣,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但她畢竟才十九歲,而梁洛心已經二十五歲了,相差了六歲的年齡,心智和閱曆也完全不同。

梁洛心受過高等教育,長相普通但性格溫和,而她認識的字加起來都讀不完一本書,長得太漂亮,性格太冷漠。

他雖然不確定能不能成功,但也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蔣競昶看著對麵的人。

“嗯。”她點了點頭,放下手裏的資料看著蔣競昶。

“那你想清楚了,不會後悔?”

這是要把她徹底變成另一個人,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這不是一般的改變,她甚至不能再作為自己而活著,要承受的痛苦也絕對不同一般。

“不會。”她把手放到桌子下,“反正我從來也不知道我是誰。”

那一刻他從那女孩子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絕望,那是對這個世界徹頭徹尾的絕望。蔣競昶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十九歲女孩的眼睛,他突然覺得也許這次會成功。

手術的過程雖然很痛,但她連一聲痛都沒喊過,隻是在拆紗布的時候對著鏡子的臉有點茫然,漸漸地,她看到自己變成了他們要的那個人。

是,她不會後悔,因為她根本沒得選。

她已經不想再沒有著落地四處飄著了,做誰都無所謂,隻要還能活著。反正她本來就沒有身份,也沒有名字,她不過是幽靈,活著跟死了也沒有分別。

就像這個梁洛心,已經死了,可是他們卻還要她活過來。

那就活過來,她會替梁洛心好好地活過來。

整整一年的時間裏,她包著紗布念單詞,學說方言,學大學課程,甚至走路的樣子、握筆的姿勢、說話的語速都一點點順著蔣競昶的意思在改變。

她是梁洛心了,從今以後,隻能是梁洛心了。

“然後該怎麼辦?”蔣競羽看著正在照鏡子的人,手術是沒問題,照片上的人已經活靈活現地死而複生了。他請來的主刀都是他信得過的朋友,他要確保萬無一失。

這個人的身形和體態也跟梁洛心別無二致,最幸運的不過是梁洛心身上沒什麼特別的印記和胎記。

“然後……她現在還不能是梁洛心。”蔣競昶皺著眉頭,看她轉過身來,仔細地打量了一圈,已經有八九分的相似了。她很聰明,他並不擔心她會學不像梁洛心。

“為什麼?”蔣競羽直起身子。

“梁洛心已經死了,就這麼貿貿然出現隻會適得其反,她要重新回到孟江洋身邊還需要契機。”蔣競昶說話的時候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她,而她也並沒有被看得有任何不自在。

“什麼契機?”蔣競羽向來沒耐心。

“現在還不知道。”

“那怎麼辦?難道要把她藏起來?”蔣競羽回頭看著身邊的人,她正拉開椅子坐在他身邊,沒有一點不自在,這種淡定從容讓蔣競羽有點吃驚。

這不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該有的從容和冷漠。

“在變成梁洛心之前她還需要另一個合適的身份,最好能留在我身邊,我才好找機會。”蔣競昶揉著額頭,這個身份不能太突兀,不能無中生有,要讓這個人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們現有的生活裏。

“結婚。”

蔣競羽冒出這麼個主意完全在蔣競昶意料之外,他抬頭看了弟弟一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說讓她跟我結婚。”蔣競羽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她現在沒以前漂亮了,但是眼神裏那種冷漠和絕望還很熟悉。

即使聽見蔣競羽說出這麼離譜的主意,她也沒有抬一下頭。

“蔣競羽太太這個身份還不夠好嗎?”蔣競羽有點得意,他雖然從沒有給蔣家添光增彩,倒也沾了不少蔣家的光,蔣競羽太太這個身份就是挺好的證明。

“反正我外麵女人那麼多,就說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突然父母雙亡了,我良心發現娶了她,根本沒人會細查。”

蔣競昶哼了一聲,是沒人會細查,細查起來估計比翻檔案館還要累:“那跟爸爸怎麼說?”

“你以為老爺子真會管我跟誰結婚?他就指望我不闖禍就行了,我結了婚就搬出去,省得礙他的眼,他也正好不用來管我。他不是說結了婚我就算成人了,隻要我媳婦不說二話他絕對不來管我嗎。”

離家出走前跟蔣老爺子大吵一架的那些話,蔣競羽估計就隻記住這幾句關鍵的了。

蔣競昶半天沒有想到反駁的理由,這主意雖然有點離譜,但再合適不過了。蔣競羽魯莽愛闖禍,但並不是沒有腦子。這個有點餿的點子實在無懈可擊,她隻要是蔣競羽太太,就沒人敢輕易動她。

“但是你結婚的話,老爺子不會讓你離婚的,萬一將來……”

“將來怎麼樣誰都不知道,隻要這件事能成,我怎麼樣都無所謂。”蔣競羽低頭擺弄了一下桌上的煙灰缸,然後站起來說了一句,“就這麼辦吧。”

回到洛杉磯辦結婚手續的那一天,蔣競羽看著她說:“先說好,這結婚也就是掛個名頭,你跟我還是各過各的,咱們誰都別管誰,你別真把自己當我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