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接過蔣競羽遞過來的筆,在紙上寫字,連筆跡都已經跟梁洛心一模一樣了。
蔣競羽低頭看她簽完了字,笑了笑:“當了蔣競羽太太有沒有什麼感想?”
她隻是很平靜地看他,就是這種平靜讓蔣競羽心裏一顫。
“要不要跟我說點什麼……獲獎感言之類的?”他皺了皺眉頭,她雖然臉容都變了,但還是很漂亮。
她最後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出了讓蔣競羽覺得可笑至極的一句話。
“不要愛上我。”
“笑話。”蔣競羽在愣了三秒後發出了一陣冷笑,抬腳踢了一下身邊的椅子,“這話該我跟你說才對。”
誰都不會想到三年後的這一天,竟然會被她一語成讖。
是的,蔣競羽,你不要愛上我。
因為我注定會愛上那個人,作為梁洛心,愛著孟江洋。
蔣競羽從蘭桂坊出來已經快午夜了。
他喝得有點多,這不夜城正是熱鬧的時候,身邊都是夜歸人。有人走過的時候撞了他一下,他覺得頭有點暈,還想吐,扶牆站了一會兒才開始往停車的地方走。
這不是他喜歡的城市,但是梁洛心在這裏。
他在這裏既沒有朋友也沒幾個熟人,要不是今天梁棋正好經停,他估計他還待在酒店裏做他的五好青年。
但是現在他有點後悔了,大概太久沒出來玩了,現在他看到那些五光十色的彩燈就有點暈,空氣裏酒精和香水混雜在一起,不喝他都有點想吐。
可是梁棋因經停特地來陪他,他也不能剛到就走,挨了半天終於等到梁棋被一個電話叫走。他走出來還覺得耳朵旁邊嗡嗡的,過了半條街耳朵才清靜下來。
冷風往臉上一拍,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身後有人跟著他。
蔣競羽停了下來,那人也停了下來,往前走,那人也跟著。
蔣競羽有點後悔自己喝多了,其實並沒有特別高興的事,就是梁棋好像很高興,也不知道是賺了錢還是得了美人,他沒問,就覺得喝得有點難受。
蔣競羽皺了皺眉頭才發現這條巷子挺偏的,他出來的時候就顧著躲清靜沒留神是往哪兒走了,也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被人盯上。要不是他答應過大哥不添亂,他這時候一準回身先給那人一腳。
他蔣競羽幹架也不是頭一回了,打得人上醫院急救也是常事,但現在不行,他要現在闖禍一準兒讓大哥揪著扔回洛杉磯去,他還不想回去。
咬了咬牙,蔣競羽越走越快,感覺身後的人也越跟越近。就快要走出巷子的時候,身後響起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蔣競羽直覺不對,猛地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抬腳肩膀已經被人用力按住了,肚子上跟著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一陣鑽心的疼痛順著著力點向全身蔓延。
蔣競羽腿一軟跪到了地上,那人倒也沒閃開,任由蔣競羽半個人掛在他身上,手又往他肚子上頂了頂,疼得蔣競羽連抽氣的力道都沒了,咬著牙扣著那人的肩膀喊了聲:“我靠你大爺。”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在捅完他這一下之後沒有繼續,跟個沒事人一樣丟了手裏的東西站起來走了。蔣競羽聽見玻璃掉在地上的聲音,是個酒瓶子。
他被人用酒瓶子在肚子上紮了一下。
“我靠……”蔣競羽想回頭看清那人的長相,但鑽心的疼痛讓他渾身發涼,脊梁骨一軟整個人就弓在了地上,額頭抵著冰涼汙濁的地麵半天沒直起身子來。
他拿手捂了一下肚子,溫熱的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這是……碰上劫道的了?
但自己的錢包就在口袋裏,那人連摸也都沒摸一下,劫道有劫得這麼不專業的?
蔣競羽大口喘著氣,腦子裏飛快地轉著。
他剛在酒吧也沒跟人結梁子,剛到港城也根本沒機會跟誰結仇,這人又不像是劫道的,捅他那一下顯然還沒用盡全力,不然他這會兒也不能在這兒喘氣了。
蔣競羽忽然渾身發冷,伸手往兜裏摸了一下,手機落在車上了。
他勉強撐著牆站了起來,用外套裹了一下肚子上的傷,天已經轉熱了,他在薄外套裏隻穿了一件T恤,玻璃渣子還留在皮肉裏,動了動扯得全身都疼。
等他走到車邊的時候覺得自己連眼前的景都看不清了,摸了半天才抓到門把手把自己扔到駕駛座上。
坐進車裏蔣競羽第一時間找手機,捂著肚子的外套都被血浸濕了,褲子上也淋了一大片。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額頭抵著方向盤,終於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手機。
快速撥號第一個就是梁洛心的電話,但電話響了四五聲都沒人接。
“我靠,快接電話……”
蔣競羽咬著牙,最終在轉到留言信箱的語音提示中按下了掛斷鍵,再撥第二次恐怕等不了,他甩了甩頭想看清楚號碼,但手指頭上都是血,按下去就看不清按鈕了。
他最後按了個2,快速撥號很快轉到了蔣競昶的號碼上。
這一次電話倒是很快就被接了起來,蔣競羽打算出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嗓子都啞了,半天才啞著喉嚨喊了一聲:“哥……”
“競羽?”那邊蔣競昶的背景音有點吵,但很快就靜了下來,大概走到了安靜的地方,聲音緊了緊問他,“你怎麼了?”
“她……她跟你在一起嗎?”
“誰?”蔣競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蔣競羽急了,他知道今晚蔣競昶和杜澤山都要去參加個什麼狗屁的慈善晚宴,他沒興趣,更不想看到她跟杜澤山一起手拉手。
“陳艾美……梁洛心……她在你身邊嗎?”
“她?”蔣競昶大概四下看了看,“不在我身邊,怎麼了?”
蔣競羽覺得渾身一陣發冷,氣有點短,快要接不上了,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了:“你快去找她,可能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哥……”
蔣競羽都快絕望了,他從來沒發現跟大哥講話這麼累,半天都抓不住一個重點,捂著肚子的手都冰涼了,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隻能閉著眼睛:“我碰上個人……不像劫道的……”
“你受傷了?”蔣競昶的聲音明顯也開始不穩了。
“可能是……孟軍山的人。”蔣競羽沒顧得上回答蔣競昶,他覺得意識在一點點遠離,用力抓了一下傷口讓自己保持清醒地把話說完,疼得額頭上一陣冒汗。
“我怕孟軍山會直接找上她,哥,你去看看她……要快。”蔣競羽手裏的電話掉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還在通話中,但是沒有開免提,不知道蔣競昶能不能聽到他說話。
但他沒力氣去撿了,他連儀表盤上的顏色都看不清楚了。
蔣競羽最後用額頭頂了一下方向盤上的小喇叭,停在路邊的車子發出了尖銳的喇叭聲。
“先生?”終於有人敲了敲車窗,他看不見是誰,摸了半天才把車窗放了一點下來。
“……先生,你沒事吧?”那人往車裏看了一眼。
“有……有事。”蔣競羽本來想說你他媽看我像沒事嗎,但他都沒力氣罵人了,而且看那衣服這人好像是個女警察,他搶在意識抽離之前說了一句,“幫我叫救護車。”
梁洛心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迎麵撞上了一個人,她忙著要說對不起,卻在抬頭的時候愣了一下。
她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鄭凱文,鄭凱文顯然也沒想到是她,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才恢複了表情:“這麼巧?”
梁洛心愣了一下。
聽這話,鄭凱文這不是第一次見到她了。難道那天在大樓咖啡廳裏已經撞見過了?但就算是撞見過了他難道不認為自己是活見鬼了?可見鄭凱文一定是查過她了。
哦,她突然想起來,那個鄭凱誌好像是他的哥哥。
“好巧。”她在腦子裏迅速轉了一圈之後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你……”
鄭凱文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但是好像是怕她就這麼轉身離開,急著把話題開了個頭,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這場慈善晚會他本來是沒有打算來的,因為他那位“情深似海”的前妻也會來,他怕鬧得大家都不好看。但最後還是沒有抹開麵子來了,本來隻打算露個臉就走,誰知道會在這裏碰見她。
她既然跟著杜澤山出席這種場合了,也就是說,他們又在一起了。
而杜澤山會帶她出席,就是說她已經是杜澤山的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了。
但是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大哥說得對,無論她是不是梁洛心,他都沒有資格再麵對她了。
“你……瘦了好多。”
鄭凱文自己也沒想到能說出這麼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來,但盯著她看了半天,他也隻能得出這麼一個結論,瘦得鎖骨都陷下去了,其實不用太瘦,梁洛心的鎖骨一直都挺好看的。
“是嗎,大概是瘦了一點吧。”她低著頭,沒敢對上鄭凱文的目光。蘇孝全曾經警告過她不要太靠近鄭凱文,隻有鄭凱文跟梁洛心的事,蘇孝全是沒有辦法幫她補齊的。
她正進退兩難的時候,一隻手將她和鄭凱文隔開了。
“鄭先生。”
蘇孝全的聲音冷冷的,一隻手已經握住了梁洛心的胳膊,那架勢就要帶她走。
“蘇三你還真是當狗當上癮了啊。”鄭凱文冷冷地笑了一下,扭頭看了蘇孝全一眼,“孟軍山不行了,你就改做了杜澤山的狗,你對他們孟家還真是情深義重。”
“鄭先生恐怕不知道,狗也是挑主人的。”蘇孝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然鄭先生你也養一條我看看?”
“是哦,我沒養過狗,真不知道。”鄭凱文轉過身來,目光往梁洛心身上掃了一眼。
她沒看他,視線焦點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鄭凱文,算我勸你一句,為你自己好,你以後也不要再靠近她。”蘇孝全盯著鄭凱文,看他沒有再說什麼的意思,才拉著梁洛心轉身走了。
“二哥。”鄭凱奇正從轉角走過來,看見蘇孝全拉著一個人匆匆走開,目光微微一滯,急著往前追了兩步,“那個不是……”
“不是。”
“不可能!二哥,那個明明就是……”鄭凱奇難掩臉上的驚訝和難以置信,扭頭來回看了看二哥和那消失的人影,覺得自己沒有喝多,不至於眼花。
但這大半夜的說是見了鬼,也實在有點瘮得慌。
“那個明明就是……梁洛心吧?”
“不是,”鄭凱文眯起狹長的丹鳳眼,抓著鄭凱奇的手緊了緊,“那個人不是梁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