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聖甲蟲的梨形糞球(3 / 3)

同樣的道理,由於“小梨”沒有被轉動過或被移動過的跡象,我可以確定那個為幼蟲所準備的糞梨是在洞底加工的。就像捏泥人的造型藝術家一樣,聖甲蟲極其準確地將糞梨加工成自己所需要的形狀。其實,聖甲蟲的工具也可以做出其他的形狀,隻不過曲線沒有“小梨”那樣柔和罷了。例如,它可以做成糞金龜通用的與糞腸類似的粗糙圓柱體形狀;它還可以將工作簡化到極限,也就是隨心所欲地將糞便胡亂扔在一起。如果那樣,聖甲蟲的工作進展就會快很多,它也會有更多的時間在陽光下快樂。但是,聖甲蟲還是選擇了製作難度要大得多的精確球形,就如同一位深諳蒸發和幾何學原理的學者一般。

接下來我要繼續探究,糞梨的頸部有什麼作用呢?答案顯而易見,卵就包含在梨頸中的孵化室裏。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所有的胚胎都需要空氣,它是生命存在的原動力。為了能夠使這些充滿生機的助燃劑滲進去,鳥的蛋殼如同篩子一般布滿氣孔,聖甲蟲的糞梨也做得酷似蛋殼一樣。

糞梨的外殼是一層壓得硬硬的表皮,它能有效地防止食物幹得過快;而梨的營養核就如同卵黃一般,是一個藏在表皮之下的柔軟小球;梨頸的孵化室就是糞梨的透氣房。在位於梨頸的小窩裏,胚胎的四周充滿了空氣。能住在像尖角一樣突出、浸在空氣中的孵化室裏,能自由地呼吸那些輕易地從薄壁滲透過來的空氣,還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嗎?

在糞梨的中心,氣流是很難流通的。首先,糞梨的外殼比較堅硬,而且也沒有雞蛋殼那樣的氣孔。其次,糞核的中心都是緊密的物質,裏麵滿是食物。不過,還是會有空氣滲透進去的,因為不久以後幼蟲就會在那裏生活。因為與剛微微發出生命氣息的胚胎相比,身體結實的幼蟲就沒有那麼挑剔的要求了。

假如將卵放在已經長大的幼蟲的位置,它會窒息而死,下麵就向你證明這一說法。在一個細頸的瓶子裏,我放進了幼蟲所需要的上等食物—羊糞,並將這些食物塞緊。接下來,我用一個細棍子在裏麵挖了一個洞,讓它代替孵化室的功能,然後,我將一枚剛從它的天然居所裏拿出來的卵放了進去。我封上了洞口後在上麵又放了一層厚厚的食物,並將它們壓緊。這樣,一個與聖甲蟲糞梨相似的人造糞梨就完成了,隻是我把卵放在了糞梨中央,那是我在倉促中所認為的最合適的地方。然而,那個地方是致命的,卵死掉了。它缺少什麼嗎?是的,它似乎缺少恰當的通風口。

由於這枚卵處於大量流質食物的包圍之中,所以外麵的熱量很難傳進來,卵也就缺乏了孵化所需的溫度。是的,空氣和溫度對胚胎來說都很重要。拿鳥類來說,為了便於接近正在孵育的母親,鳥的胚胎多會附在卵黃的表麵。因此,不論殼內流動的速度有多快,也不論卵的位置在哪裏,胚胎都會在卵黃的表麵,能夠很好地利用趴在卵上的母親的暖氣。

聖甲蟲的胚胎也是靠近暖氣的,它靠的是太陽曬熱地麵來孵化。聖甲蟲在大地那裏尋求生命的火花,它所借助的是這個偉大的孵育了眾生的孵化器。因此,聖甲蟲的胚胎沒有被埋沒在毫無生氣的糞核中心,而是被放置在梨頸的上端,選擇了一處四周充滿地麵溫熱氣息的所在。

任何食糞蟲都不會忽略空氣和溫度這兩項基本條件的。是的,食糞蟲的食物形狀具有多變性,除了梨形以外,其他的種屬還有圓柱形、鳥蛋形、球形、頂針形等不同形狀,這些我們在以後都有機會看到。雖然食物的形狀有所不同,可是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卵的孵化室都會緊挨地麵,以便於空氣和溫度能夠輕易地進入。在這種精妙的藝術之中,要數製造糞梨的聖甲蟲最具有天賦。

我在前麵說過,這位一流麵包師的行為邏輯性是可以與我們人類相媲美的。關於我現在談到的,我做的實驗完全能為這一觀點提供佐證。而且,還有一個更好的證明方法,就讓科學來幫我闡述這個問題吧!如果隻有一大堆食物伴著胚胎成長,那麼,食物在幹燥作用下很快就會無法食用。食物應該如何製作呢?卵在哪裏才能更好地接收空氣和溫度呢?

第一個問題我已經解決了,因為蒸發量和蒸發麵積是成正比的,因為常識告訴我們,食物應該做成球狀,隻有球才能以最小的表麵積包含最大的物質體積。那麼,卵呢?既然它需要一個使它免受傷害的保護套,那就將它放在一個薄薄的圓柱形的套子裏,然後再將套子立在球麵上。

這樣,我們就滿足了所要求的條件。堆成球狀的食物能夠保持新鮮,薄薄的圓柱形套子能夠使卵受到保護,而且空氣和溫度還能毫無阻礙地給卵提供營養。既然最基本的條件都滿足了,也就不去顧及形狀過於醜陋了,實用跟美觀總會有些差距的。

我們由推理得到的粗陋作品被一位藝術家給修改了,圓柱形被變成了更為優雅的半橢圓形,而球上的橢圓曲麵也被修飾得更加精致優美。

它的整個形狀就像一個小梨,也可以看做是一個有頸的葫蘆。其實,它更像一個美麗的藝術品。

聖甲蟲所做的不正是美學要求我們做的事嗎?它也有美感,它也會欣賞梨的優雅嗎?它自然是看不見的,聖甲蟲製造糞梨的工作都是在地底下的黑暗之中進行的,但是,它可以摸到。就算聖甲蟲有著粗糙的角質外殼,就算聖甲蟲的觸覺有些可憐,可是它對那柔和的輪廓還是有感覺的。

我曾想借助聖甲蟲的作品向小孩子們提出一些美學問題,測試一下他們的智力。我必須找一些智力剛萌芽的稚嫩的小孩子,最好是還沉睡在早期的迷霧之中的孩子。總之,他們的智力水平最好跟昆蟲的模糊的理解力差不多。當然,是以兩者的智力不相上下為前提的。此外,我還需要一些這樣的小孩,他們最好有足夠的智慧來理解我說的話。因此,我選擇了一些還不太懂事的小孩,最大的才6歲。

我將聖甲蟲的作品和我經過幾何推理後用手捏製的作品放到他們的麵前,我讓這些孩子給出評判。兩個作品的體積相同,隻不過我的作品的形狀是在一個球形上立了一個矮圓柱。為了讓他們不影響彼此,我讓他們就像懺悔的時候那樣分開站立,然後出其不意地拿出這兩個玩具給他們看,並讓他們選擇更漂亮的那個。我很震驚,5個小孩整齊一致地選擇了聖甲蟲的“小梨”。這些還連鼻涕都不懂得擦的鄉下小孩,也對形狀有著某種審美感知力。他們也知道美與醜。

聖甲蟲也是這樣嗎?在深知底細的情況下,沒有人還勇敢地說是或不是。唯一的判斷是不能作為參考的,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畢竟這種回答也許過於簡單了。花兒對美麗絕倫的花冠清楚嗎?雪花對優雅的六角星形清楚嗎?或許,聖甲蟲就像花兒和雪兒一樣,它也不清楚自己的作品真的很美。

到處都有美的存在,前提是有了識別美的眼光。在某種程度上,智慧的眼光與欣賞優美形狀的眼光是動物的特權嗎?對一隻公癩蛤蟆來說,它對美的概念就是母癩蛤蟆,這是毫無疑問的。那麼,除了不可抗拒的性之外,在動物那裏有真正的美的魅力嗎?那麼,用普遍的眼光來看,真正的美是什麼呢?是秩序。那秩序是什麼呢?秩序是整體性的和諧。那和諧又是什麼呢?是..就到此為止吧。問題的後麵有著沒有邊際的答案,永遠也達不到一個無法動搖的支點。僅僅是一小塊羊糞而已,就能引發出這麼多形而上的思考。是繼續其他問題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