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對聖甲蟲和側裸蜣螂同時進行了觀察。在要為幼蟲準備舒適溫暖的小窩時,它們表現得熱忱令人欽佩;可是,這之後卻都對幼蟲表現出了同樣的漠不關心。
在產卵前,或者是剛產卵後,母親還沒來得及小心翼翼地去仔細修飾時,我就突然襲擊,在地洞裏抓住了母親,然後安置在花盆裏,花盆中裝滿了人造土,放在這上麵,它的工作應該會快一些。
在新居,母親隻要安靜下來,就不會再猶猶豫豫。它緊緊抱著它的寶貝,決定在新居挖個洞。洞挖了多少,它就把懷中的球拖進去多少。這是它的生命,它的神聖,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甚至是挖掘不方便的時候都不能鬆手。很快,它就在盆地建造了它的新的小家,它將要在這裏加工糞梨或糞蛋。
此時我卻不讓它安靜。我把盆倒過來,盆底朝上,這時一切都變得雜亂不堪了:本來處在地道進口和盡頭的小窩不在了。從廢墟中拿出這位母親和它的糞球,然後在盆中再重新裝滿土,同樣的實驗又一次開始了。過不了幾個小時,雌蟲就又一次鼓起幹勁,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劫難。這是第二次,這個將要產卵的母親帶著準備給幼蟲的食物,重新鑽到了地下;也是第二次,等它一切就緒後,我再一次把花盆倒過來,攪亂一切秩序,重新我的實驗。令人驚歎的是它的母愛竟是如此執著,隻要需要,它就會鍥而不舍地挖掘,帶著它的糞球,一直到沒有絲毫力氣。
兩天時間,連續四次,我就這樣騷擾同一隻側裸蜣螂,看著它一次次地抵抗,看著它那令人感動的耐心,看著它一次次地開始建設遭到破壞的家園。我的內心開始感到不安,因為這樣持續地嚐試,讓母愛遭受如此的磨難。再者,我確信,側裸蜣螂終究還會因為力竭而罷工。做了許多這種實驗,無一例外地證實:從地下掏出雌蟲和尚未完工的糞球,母親會繼續挖掘,永遠充滿熱忱,不知疲倦,並把已經具備雛形還沒產卵的搖籃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有一些現象讓我很驚訝:母親對於還是食物的糞球的不信任、猜疑和謹慎,以及遠見。母親絕對不會偏離目標,無論我設下什麼樣的障礙,製造多少意外事故,除非它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從它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種難以摧毀的執著。就因為子女的成長需要埋在地下的食物,所以無論發生什麼,它都會把食物埋在地下。
現在我再來看一下事情的另一個方麵。卵已經產好,地下安排一切就緒,母親也出來了。在它出來後,我撿起了它,又挖出了糞梨抑或糞蛋,然後把它們並排放在剛才的地麵上。最好的時機是母親小心地把糞球埋在土裏時,這個時刻稍縱即逝。卵蜷縮在糞球裏麵,些許陽光就會讓很薄的外殼下脆弱的生命失去生氣。如果在伏天的高溫裏暴露1刻鍾,那就一切都完了。情況危急!母親該怎麼辦呢?
它卻是無動於衷,似乎從來就不知道這個東西的存在;可是就在前一天晚上,卵安放好之前,這個東西還是它的寶貝呢。產卵前,熱情高漲,產卵後,則漠不關心。作品完成了,就與它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再看它對待糞梨或者糞蛋的態度,就如同對待一塊石頭。此時,它最渴望的就是離開,我看見它來來回回地在囚禁它的圍牆周圍走動。
這種昆蟲的本能就是如此體現的:它把沒有生命的糞塊頑強地埋起來,卻把充滿生機的生命拋在了外麵。對它來說,將要開始的工作才是一切,已經完成的工作一點意義也沒有。它的眼裏隻有未來,從不留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