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隻要一出現裂縫,糞蛋就會立刻被堵塞。所以它是絕不允許這種情形發生的。糞蛋上也不能布滿寄生植物。如果一塊地一直有犁耙在耕耙,那上麵肯定不會有雜草生長。我親眼看到的十多個糞蛋都證明了母親的警覺是非常有效的。因為沒有一個糞蛋出現裂縫或者裂開,也沒有一個糞蛋遭到細小的真菌入侵。在母親的保護下,它們擁有了不可比擬的外表。如果我將這些糞蛋從它們母親的身邊拿走,放到另外的瓶子裏、白鐵盒裏,它們就會遭受和聖甲蟲的“小梨”一樣的命運:因為離開了母親的嗬護而遭遇到或輕或重的傷害。
我可以通過兩個例子來說明這一點。我從雌糞蜣螂的三個糞蛋中拿走兩個,放到了白色的鐵盒子裏麵,保證不讓它們變得幹燥。還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一株隱花植物就將它們覆蓋了。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上,隱花植物到處滋生蔓延。不僅如此,就連那些低等的真菌也夾雜在這些植物中間。這些入侵者看上去甚至有非常愜意的感覺。現在這兩個糞蛋變成了結晶的胚芽,鼓鼓的,就像一個紡錘似的。上麵不僅長滿了短短的絨毛,而且還掛著露水。最後,它們呈現出又小又圓的人頭狀,顏色則像炭一樣黑。我沒有查閱資料的時間,也沒有借助顯微鏡進行觀察,所以無法確定這種微小的植物究竟是什麼。它們第一次吸引了我的目光。不過,這點植物學的知識並不是很重要。在這裏,我隻需要明白的問題是,原來暗綠的糞蛋已經不見了,而上麵卻緊貼了一層結晶狀的白草皮,還有一些黑點在中間夾雜著。
接下來,我又將這兩個糞蛋放回到仍在守護著另一個糞蛋的雌糞蜣螂身邊,重新將不透光的罩子蓋上。這樣,糞蜣螂就能安安靜靜地待在黑暗中。1個小時後,我又去看它時,原來長在上麵的寄生植物已經全部不見了,甚至連最後一條細枝都被連根拔除了。剛才還是厚厚的植被,現在就算使用放大鏡觀察,也連一點影子都找不到。雌糞蜣螂的足像犁耙一樣。隻要它的足經過那裏,糞蛋的表麵就又變得像在良好的環境下一樣幹淨。
接下來,我又做了一個更加重要的實驗。借助小尖刀,我將糞蛋朝上的一端捅開,讓卵露出來。與自然情況下相比,人為製造的缺口顯得要大一些。然後,我將遭到破壞的搖籃還給雌糞蜣螂。假如它置之不理,那搖籃裏的寶寶肯定就會喪命。但是當四周黑下來的時候,它立刻就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它將刀子弄下來的碎屑攏到一堆,然後黏合起來。接著,它用從糞球側邊刮來的碎屑將缺口補上。不一會兒工夫,它就將那個缺口補好了,並且看不出任何一點被我捅過的跡象。
我又做了第二次,糞蛋麵臨的危險也加大了很多。四個糞蛋都遭到了我的小刀的攻擊。孵化室被捅破了,在裂開的屋頂下,卵的避難所也不再是完整的了。然而在這樣的災難麵前,糞蜣螂母親的兢兢業業實在令人感歎。前後隻是用了很短的時間,它就使一切又都恢複正常了。雌糞蜣螂幾乎連睡覺也睜著一隻眼睛。有了同樣的一位看護者,聖甲蟲的糞梨怎麼還會出現變形的裂縫、隆起呢?
這四個糞蛋,是糞蜣螂在結婚的時候用地洞裏的圓麵包做成的全部糞蛋。這是否意味著產卵的數量就限製在這個數量之內呢?我想應該是這樣,甚至在通常會比這個數目還要少,比如三個、兩個,或者隻有一個。我將那些食客放在裝滿沙子的花盆裏。它們隻要儲藏好了必需的食物並開始築巢以後,就再也沒有在外麵出現過。這樣一來,它們也自然不會到外麵來收集我所換過的食物。它們所做的就是看護著容器底的糞蛋。由此可見,糞蛋的個數不會再增加,而是有著一定的限製。
如果地方寬敞一些,也許產卵的限製就會變得很小。一般三四個糞蛋就將整個地洞都擠滿了,根本沒有空餘的地方來安置其他的糞蛋。而雌糞蜣螂或者出於喜好,或者為了盡義務而守在家中,不會再去另挖住所了。的確,如果房子寬敞一些,就會減少空間上的障礙。但是,如果屋頂的跨度太大的話,它們就會麵臨塌方的危險。如果我自己動手給它們建造一個很堅固的房子,那麼卵的數量會不會增加呢?
於是,我建造了一個比它們的房子大1倍的窩。我的這個人造房屋十分簡單,就是一個鋪了沙子的玻璃瓶。最初它們做成的大麵包已經一點兒都不剩了。我將瓶子裏剛剛製作完成的三四個糞蛋從雌蜣螂的身邊拿走,又用裁紙刀的刀尖揉搓了另一個大麵包。我重複做起了糞蜣螂一開始做的那些活兒。看來,我也可以堪稱為一個新型的麵包師了。讀者們不要嘲笑我的麵包店,因為那裏裝滿了純粹的科學信息。
我的圓麵包很受糞蜣螂的歡迎。它開始重新揉麵包、產卵,最後以三個完美的糞蛋來答謝我。經過多次實驗,我最多的一次曾得到七個,而我為它們製作的大麵包卻還留下了一大塊。糞蜣螂不再利用它,至少不再用它給後代做窩了,但它卻把麵包留給了自己。它的卵巢看上去已經空了。這樣我就能確定:在地洞很寬敞的時候,雌糞蜣螂用我做的圓麵包會產比往常多1倍的卵。
在自然條件下,是不可能發生類似情況的。沒有一個人能好心地用小刀將糞料刮成麵包,再放到糞蜣螂的洞裏。所有的一切都證明,這隻深居簡出的昆蟲,已經決意等到涼爽的秋天到來的時候才出門。它的生殖力是很有限的,後代一般有三個,最多四個。我甚至還挖出過一個隻產下一隻糞蛋的糞蜣螂呢。那是一個盛夏時節,但糞蜣螂的產卵期已經結束很久了。它正守護著自己唯一的寶寶。也許再有一個後代的話,它的食物會不夠吃。因此,它才會將做母親的快樂降到最低的限度。
我用裁紙刀做的麵包很快就被它們接受了。於是,我又做了幾個實驗。但是我不再把圓麵包做成那麼大,因為太浪費糞料。我模仿它照看著的那幾個已經有了卵的糞蛋,自己動手揉了一個。我的模仿是很成功的,如果將人造的與天然的混在一起,恐怕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來。我將這個沒有卵的糞蛋放到瓶子裏,並與其他有卵的糞蛋緊挨在一起。瓶子裏的昆蟲一受到騷擾,立刻縮到洞裏的一個小角落,並藏在了沙子下麵。我讓它安靜了兩天。
接下來,我驚奇地發現,那隻雌糞蜣螂正趴在我做的那個糞蛋上,將蛋尖頂的一塊挖了下來。下午,它產好卵之後,又用挖下來的一片封上了糞頂。對我自己做的糞蛋和糞蜣螂自己的產品,我隻能通過所放置的位置來判斷。我將自己做的糞蛋放在了最右邊。當我第二次去看的時候,它還在那個位置,而糞蜣螂正在對它進行加工。它除了裏麵沒有卵以外,與其他糞蛋毫無區別,糞蜣螂是怎樣辨認出來的呢?它又怎麼敢毫不猶豫地在小尖頂上挖洞呢?單單從外表看上去,這個尖頂下說不定有隻卵呢?而已經完工的卵蛋是不能再被挖開的。那麼,它到底是依據什麼跡象判斷可以在這個濫竽充數的人工仿製品上挖洞的呢?
我試了很多次,但結果都是一樣的:雌糞蜣螂並沒有將我做的糞蛋和它自己的混在一起,而且還在我製造的糞蛋裏產了一個卵。隻是有一次,我看見它正在吃我做的糞蛋,也許是因為餓了吧。但這個實驗卻再次證明了:它能清楚而準確地區分糞蛋裏到底有沒有卵。那為什麼它在餓的時候不去吃那些它自己製造的有卵的糞蛋,而偏偏對那些看上去一模一樣,其實裏麵沒有卵的糞蛋發動進攻呢?
莫非是我做的糞蛋不夠好?或者裁紙刀的木刀柄沒有將糞蛋壓緊,以致它的表麵還不夠硬?或是糞料有問題,根本沒有發酵?做糕點的問題太複雜了,以致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看來,隻有向麵包師求助了。聖甲蟲正在籠子裏滾動一個糞蛋,我借了過來。我選的這個和糞蜣螂用的一樣大小。沒錯,這個糞球是圓的,與糞蜣螂平常用的一樣,甚至在它裏麵產了卵以後還是圓的。
聖甲蟲麵包的質量是無可挑剔的。這可是麵包王揉的,但最後的命運卻與我做的麵包相同。糞蜣螂有時會在裏麵產下一個卵,有時候卻會把它吃掉。但這種意外事故 從來都不會發生在糞蜣螂自己揉的麵包上。
在一片混淆之中,糞蜣螂能摸清情況,並將沒有生命的糞蛋捅開,卻從不去碰那些已經有了小寶寶的糞蛋。我認為,區分能與不能,如果隻是依靠與我們的感官類似的器官來指引,那就無法將其解釋得通。它的視覺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它的工作是在黑暗中進行的,況且即使是在白天活動,做到這一點難度也很大。當形狀和外表相同的兩個糞球混在一起的時候,即使是目光敏銳的我們也可能會出錯。
嗅覺也不會起到任何指引作用。兩種糞球的用料是一樣的,都是綿羊的糞便。此外,起作用的也不可能是觸覺。它們的觸角套著一層角質層,不可能有很好的觸摸能力,除非十分敏感。再說,即使我們承認它的足,尤其是跗節,以及唇須、觸角,或者你能想象到的任何一個部位具有某種天賦,能準確區分軟和硬、粗糙和光滑以及是不是圓形,但是聖甲蟲的糞球卻會向我們發出大聲地警告:這種理由同樣是站不住腳的。
不管是從揉捏的材料和程度上來看,還是從糞球表麵的硬度和形狀上來看,聖甲蟲的糞球和糞蜣螂的都是完全一樣的。但是,糞蜣螂卻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出錯。
在這個問題上引入味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那麼,剩下的就隻有聽覺了。如果時間更晚一些,我就不敢下結論,來斷定這個理由不正確。因為如果時間再晚一些,幼蟲就孵出來了,專心的母親就能聽出幼蟲啃咬牆壁的聲音。但現在的情況是,糞蛋裏隻有一個卵,而整個窩裏都是靜悄悄的。那麼,雌蜣螂到底還有什麼本領呢?它不可能具有挫敗我的陰謀詭計的本事。這是一個有些高深的問題。對於昆蟲來說,不可能為了公開躲避實驗者的手段,而擁有某種專項才能。我想,雌糞蜣螂究竟還有哪種本事能避開在平常勞動中所遇到的困難呢?我們不要忘記的一點是,它在最開始的時候捏出的是個球形。無論是從形狀上來看,還是從大小上來看,這個圓圓的球都和已經有卵的糞蛋沒任何差別。
沒有一處安全的地方,就連地下也不例外。受到驚嚇的母親,會在混亂之中從糞蛋上掉下來,而跑到別的地方去躲避災難,這樣一來,它將來怎樣才能找到自己的糞蛋呢?如果在糞蛋頂向下壓一個小口,那它怎樣才能將這個糞蛋與其他的區分開來,進而避開壓死一個卵的風險呢?這時,它應該有一種非常可靠的指示,並且必須有。但這到底是什麼呢?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現在再重複以前說過很多次的話:昆蟲有著非常靈敏的感官,這種感官和它們所從事的行業是十分匹配的。因為我們自己身上不具備任何與它們相似的地方,所以我們甚至猜不出這種感官能力到底是什麼。
一個先天失明的孩子,不可能會有顏色的概念。有很多深不可測的未知問題籠罩著我們,在麵對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們就好比是先天失明的兒童。我們可能會遇到成千上萬個問題,但卻不可能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