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糞蜣螂的故事中,我們需要記住其中兩點,即養育後代和做糞球所展示出來的藝術才能。
雖然這個種族的生殖能力十分有限,但它們仍然和那些產卵多的昆蟲一樣興旺。因為卵巢的貧乏會因母愛而得到彌補。那些繁殖很多後代的昆蟲,在做完簡單的安排之後,就會把孩子丟棄在一邊,讓它們自己等待命運的裁決。它們的後代中,死去的有1000個,而活下來的卻隻有1個。它們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工廠,在為生命的盛宴提供有機物。
它們的絕大部分子女在剛出生或者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有了被吞噬的命運。雖然有了整體的生存,但其中那些多餘的卻被死亡打倒了。而那些注定要活下來的,則以另一種形態繼續存活著。這些昆蟲的生育是沒有節製的,或許正因為此,它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母愛。
糞蜣螂的習性卻與此有著完全的不同。它的孩子就是那僅有的3~4枚卵。怎樣才能更好地預防無情事故的發生呢?糞蜣螂的卵很少,而有些昆蟲的卵卻很多,對它們來說,生存就是在進行一場異常殘酷的鬥爭。對這一點,雌糞蜣螂深深地明白。為了保護子女的安全,它甚至會犧牲自我,而不顧外麵的樂趣,就是在夜晚,也不出來舒展舒展身體,更不去挖掘新的糞堆。對食糞蟲來說,挖掘糞堆其實是一項快樂至極的活動。但它絲毫不顧這一切,而隻是躲在地下,守在自己孩子的身邊,不再離開保育室。它時時刻刻做著監視的工作,或者將寄生的植物掃去,或者把裂縫糊上,或者趕走所有可能意外出現的破壞者,如粉蟎、很小的隱翅蟲、雙赤目昆蟲的幼蟲、蜉金龜、嗡蜣螂。9月到來的時候,它會和孩子們一起重新爬到地麵上來。這個時候,子女已經不再需要母親了,它們可以自由地生活了。雌蜣螂的母愛就是鳥類也難以企及。
第二點,依據我們能夠探究的真理,這個產卵是糞蛋的專家將那個曾引起我不安的定理證實了。糞蜣螂捏糞蛋沒有專門的工具,這種加工糞蛋的技巧也不會給它的幸福帶來什麼好處;它也沒有什麼天賦和愛好可以將原樣埋下去的食物揉搓成蛋;對於蛋的形狀,它也不知道,更不懂得用蛋來儲藏新鮮的食物。但是,雌糞蜣螂靠著一種在日常生活中沒有任何預示的靈感,將留給幼蟲的食物捏成雞蛋形或鳥蛋形。
糞蜣螂的足很短,也不是很靈活,但就是借助這樣的足,它將留給子女們的食物加工成精巧結實的藝術品。可想而知,這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但是,糞蜣螂卻憑著自己的專心和耐心將困難克服了。一般兩天之內,最多三天,圓圓的搖籃就完工了。這個矮胖子是怎樣將對稱的問題解決的?對聖甲蟲來說,它長長的足會像圓規的支腳一樣將自己的工藝品纏住。側裸蜣螂的做法也是如此。但是,糞蜣螂的足很短,根本就沒有纏抱所必需的長度。單單看它的裝備,我們絲毫看不出它有加工蛋形的本事。為了彌補自己的缺陷,它立在糞蛋上,一點兒一點兒地做著加工的工作。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恒心,它才會完成這項偉大的任務。為了判斷蛋的曲線是不是端正,它堅持不懈地從糞蛋的這頭檢查到那頭。正是靠著這種堅持不懈的精神,看上去十分笨拙的它,卻完成了不可能辦成的事情。
正是因此,所有人都會在心中產生這樣的問題:昆蟲的習性為何會發生突然的轉變?對一項和自己的組織器官十分不相稱的工作,它為什麼要這樣不知疲倦地去做?蛋形的好處究竟是什麼,以致它要花費這麼長的時間去完善它?
對於這些問題,我隻知道一個可能的答案:把食物堆成蛋狀,是保持其新鮮的重要途徑。我們再回憶一下:糞蜣螂築巢的時間是6月份。整個盛夏,它的幼蟲生長發育的地方離地麵隻有幾法寸深。可想而知,洞裏肯定熱得像蒸籠一樣。既然如此,如果母親不將食物做成最不易蒸發的形狀,那麼在很短的時間內,食物就會變得不能食用。糞蜣螂的習性、結構與聖甲蟲有很多不相同的地方,但它們的幼蟲卻很可能會遭遇同樣的危險。而為了遠離危險,糞蜣螂就采納了大滾球工所運用的法則。這項法則所體現出的最高智慧,我曾經強調過。
在其他的氣候條件下,還有很多可以與這五個會做圓罐頭的昆蟲相匹敵的昆蟲,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我還是將這些昆蟲交給哲學家吧,讓他們去做相關的研究。為了保存較易幹燥的食物,哲學家們發明了體積最大,但麵積卻最小的罐頭。我還有問題要問一問這些哲學家,這些昆蟲晦暗的智慧裏,是怎樣誕生出這麼富有邏輯的靈感和這麼理智的預測的?
我們還是將立足點放在平凡的事實上吧。糞蜣螂的糞團形狀為雞蛋形,輪廓有的時候會很明顯,有的時候卻不明顯,有的時候又與球形相似。與側裸蜣螂的作品相比,這個顯得稍微難看一些。側裸蜣螂的糞團呈梨形,會讓人想起鳥蛋,特別是大小與之相似的麻雀蛋。而糞蜣螂的糞蛋則像一些夜間猛禽下的蛋,如貓頭鷹、梟、 梟,糞蛋的一頭呈尖形,且稍微凸起。
糞蜣螂糞蛋的平均長度為40毫米,寬度為34毫米。整個外表都被夯過,壓得很緊,成為一層硬殼,上麵隻沾有一點點的土。如果進行仔細地觀察,就會發現糞蛋呈尖形的那頭有一圈紅暈,還有短短的纖維疏散地插在上麵。雌糞蜣螂就在糞蛋上挖出來的小窩裏產卵,然後再慢慢地將小窩的邊緣捏攏。我想,糞蛋一頭的尖形就是這樣形成的。為了把小窩封起來,它小心地耙著,將糞蛋其他地方的一點糞料都耙到窩上來。孵化室的拱頂就是這樣形成的。如果拱頂塌下來,就會有砸傷卵的危險。因此,它在壓的時候,十分小心謹慎,還要留下一圈空間,並塞上粗纖維,而並不用外殼遮護。這一圈粗纖維好像是一張滲水的毛毯。而孵化室就在毯子的下麵。空氣和高溫來拜訪這卵的小屋,那自然是很方便的。
糞蜣螂的卵和聖甲蟲以及其他食糞蟲的卵一樣,本來就有著十分引人注目的體積,現在與孵化之前相比,又長了很多,甚至以2倍或3倍的速度在增加。流質食物布滿了這個潮濕的小屋,這就是它的營養品。透過鈣質外殼的氣孔,鳥蛋完成了氣體的交換。這種呼吸工程不僅消耗物質,與此同時,又給物質以生氣。因此,它是解體,但同時也意味著新生。在沒有發生變化的外殼下,內容的總量不會增加,而隻是會不斷地減少。
但是,在糞蜣螂和其他食糞蟲的卵裏,卻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在空氣的幫助下,它們總是生機勃勃。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新的養料,則是對母親產卵時期卵巢提供的營養儲備的補充。通過卵那層纖弱的膜,孵化室裏蒸發的物質滲到卵裏,使得吸收了這些物質的卵體積膨脹,比原先的體積增加了3倍。如果不留心觀察的話,在看到膨大的卵和它的母親不成比例之後,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這些營養維持的時間很長,因為孵化需要的時間就有15~20天。有了這些卵不斷吸收到的補充物質,幼蟲一出生就已經很大了。它已經不再是昆蟲展示給我們的那種十分虛弱的小蟲,也不是隻有生命存在的小不點兒,而是一個健壯而又稚嫩的非常可愛的小生命。它幸福地生活著,轉動著,依靠著自己胖胖的背在小窩裏滑動。
幼蟲又白又滑,就像是白緞子,不過頭頂卻帶點淡淡的黃色。我發現,它身體的最末端已經長出了抹刀的雛形,也就是我們看到聖甲蟲在堵塞屋子的缺口時,所用的那個有垂邊的斜麵。這個工具顯示了聖甲蟲以後會具有的本領。可愛的小蟲,你以後也會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可以裝糞的褡褳,也會是一個總是用腸子提供的水泥的粉刷匠。但在這之前,我還要拿你完成一個實驗。
你最開始的幾口是在哪裏進食的?在平時,我常會看到孵化室的內壁上閃現著暗綠色的泥漿。泥漿像分泌出來的很薄的一片片土豆泥處於半流動的狀態中。對胃還比較弱的新生兒來說,這是不是特殊的佳肴呢?還是母親吐出來的給孩子的美味甜品?在最初研究聖甲蟲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現在我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食糞蟲的孵化室,這其中還包括了粗野的糞金龜,它們的泥漿都有著相似的特點。我想到了一個問題,這是不是流質的食物精華滲過疏鬆多孔的糞料,然後就像露珠一樣積在孵化室的內壁上?
與其他的食糞蟲相比,雌糞蜣螂比較容易觀察。有很多次,它被我驚擾的時候,都立在圓圓的糞蛋上,並在頂端挖個碗口形的洞。但我從來沒有發現過所能想到的它在吐東西給卵的跡象。我馬上又對它挖的洞進行了一番檢查,但仍然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不過,也許是我將最好的時機錯過了。再說,我也隻是大致瞄了一下那位忙碌的母親。我一將紙罩掀開,有了光,它就將手頭所有的工作都停止了。這樣一來,我可能就無限期地錯過了這個秘密。但現在還是先繞開這個困難,來搞明白剛剛出生的幼蟲所必備的是不是就是雌糞蜣螂胃裏加工的那種特殊的乳製品。
從那個飼養籠裏,我偷了聖甲蟲的一隻糞球。它做好的時間還不長,主人正高興地滾動它呢。我將糞球表麵的一小塊土層刮去,並在這塊很幹淨的地方戳了一個深度為1厘米的小坑。然後,我再將一隻剛出生還沒有吃過東西的糞蜣螂的幼蟲安頓在裏麵。這個小窩的內壁和糞蛋的實心沒有任何區別。但裏麵卻沒有奶油狀的漿液,不管是母親分泌的還是單純滲透形成的。在這種變化下,會有怎樣的後果出現呢?
沒什麼壞事發生,這隻幼蟲就像是在自己剛出生的地方一樣,生長發育得非常好。看來,我是被假象蒙騙了。那細膩的漿液就是單純滲透的結果,而平時就這樣附在食糞蟲捏塑的孵化室上。幼蟲開始吃東西的時候,要找到它是很容易的。但這並不是它必需的,這一點今天做的實驗就足以證明。
實驗中所用的這隻幼蟲住的地方是一個完全敞開的小井,但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很長的時間。因為沒有屋頂,它會感覺到不舒服。它要修身養性,就得有一個黑暗的環境。那它會采取什麼方式來將這敞開的屋頂覆蓋住呢?水泥抹刀是不能用的。它還沒有吃過什麼能夠消化的東西,那個儲藏黏合劑的褡褳裏什麼都沒有。
這隻小蟲雖然還隻是一個新生兒,但它卻有自己的辦法。既然當不了粉刷匠,那就做疊石頭的建築師吧。借助自己的足和大顎,它從牆上扒下一小塊一小塊的糞料,然後再將其一塊接一塊地放在小洞的邊上。這項防禦工事進展得很快,一個由一塊塊積起來的小顆粒組成的屋頂就這樣出現了。當然,這個小屋頂並不怎麼結實。隻要我一搖動,它就會有塌下來的危險。但是,這隻幼蟲很快就開始吃東西了,腸子慢慢也就滿了。幼蟲就是這樣及時得到了供應,為了給屋頂加固,它在屋頂的縫隙上噴水泥。而經過水泥加固的搖搖欲墜的隔板,現在已經變成了結實的天花板。
這隻幼蟲安靜下來之後,我再去看其他快成熟的幼蟲。借助小刀尖,我將糞蛋尖尖的那一頭戳穿,並開了一個麵積隻有幾平方毫米的小天窗。幼蟲馬上就在窗口出現了,急切地想搞明白這災難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在窩裏轉了一圈之後,它又在缺口處出現了,但與前一次不同的是,這次是有垂邊的大抹刀出現在缺口上。一束泥漿噴射到缺口上,但因為水泥太多,再加上質量也不怎麼好,所以四處散開流走了,而並沒有以很快的速度凝結。這樣一來,新的水泥又不斷地噴射出來。
但可惜都沒有用,所有的努力都是枉然,所以這位粉刷匠隻好再次開始自己的工作。借助自己的足和觸角,它將流下來的水泥接住,但小口子還是堵不上,它噴出的黏合劑太稀了。
可憐的幼蟲有些絕望了。還是向你的妹妹學學吧,從牆上挖下來的那些小碎片,可以用來搭個架子,然後把流動的水泥漿噴到這些多孔的架子上就可以了。但這隻身材胖胖的幼蟲過於相信自己的抹刀,根本就不會想到這個辦法。為了將缺口封上,它累得筋疲力盡,但還是收不到令人滿意的效果。與之相比,剛剛出生的小幼蟲卻十分靈巧地做到了。看來,小時候知道的事情,長大之後卻未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