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證明,蟬的地洞就好比是一個等候室,一個氣象站。
若蟲長期在那裏駐守,有的時候為了了解外麵的氣候,它們會爬到距地麵很近的地方,有的時候又會爬到地底下,更好地將自己隱藏起來。地底就是蟬臨時的棲息地。為了防止倒塌,它們在洞壁上塗上泥漿。這些問題都很容易解釋。
但這其中不容易解釋的問題是:挖出的土卻不見了。一個洞中土的體積大約有200立方厘米,那這些土究竟到哪裏去了呢?在外麵找不到體積與之相當的土,裏麵也沒有。再說,洞裏像爐灰一樣幹燥,洞壁上又怎麼會有塗上的泥漿呢?
那些能夠蛀蝕木頭的幼蟲,比如天牛和吉丁的幼蟲,好像應該能回答第一個問題。它們在樹幹中前行,一邊挖洞一邊吃掉那些挖出來的東西。幼蟲的大顎將這些東西一小塊一小塊地咬下來,然後進行消化,從墾荒者的身體裏穿過去,將其中微薄的營養成分濾出來,最後堆積在蟲子身後。這樣,通道就被堵塞了,幼蟲也就因此而不能從這裏過去。大顎和胃進行的這種最終分解,能將那些消化過的物質壓縮得比不曾被觸碰過的木質還要緊密。經過這樣的壓縮以後,地洞的前方就有了幼蟲工作的孔穴,其實就是一個很短的小室,也就勉強能給被關押在裏麵的囚犯提供活動的空間。
蟬的若蟲就是用這種類似的方式鑽洞。但它挖出來的土並沒有經過吸收,即便是最鬆軟的腐質土,也肯定不會進到它的胃裏去。但說到底,土屑其實已經隨著工程的進展被扔棄在身後。
蟬在地下要待的時間有四年之久。當然,這漫長的日子並不是我剛才描述的蟬在洞底度過的。當它準備出來的時候,地洞就是一個臨時的居所。若蟲是從其他的地方來的,也許是來自很遠的地方。它是一個流浪的孩子,將吸管從一根樹根插到另一根樹根。它不斷遷徙,有的時候是因為冬天天氣寒冷,所以需要從上層土地裏逃離。也有的時候是為了在一個更好的地洞裏定居。當決定要移居的時候,它就會為自己開出一條道路。它將自己在路上用鎬尖撼動過的東西全部扔在身後。這一點應該是沒有任何疑問的。
這個流浪者像天牛和吉丁的幼蟲一樣,在運動的時候,隻需要周圍很小的自由空間。對它來說,那些濕潤、柔軟、較易壓縮的泥土,就相當於是其他的幼蟲已經消化過的木頭糊。它們毫無困難就可以將這些泥土壓縮得更加緊密,以留出空曠的場地。
困難來自其他的地方。蟬的地洞是從幹燥的土中挖出來的。隻要土是幹燥的,壓縮就存在一定的困難。開始挖地道的時候,若蟲就將一部分挖出來的土拋到身後。這也是很可能的一種做法,盡管還沒有什麼相關的事態提供證明。但如果你考慮一下,地洞的容積和為大量的土屑尋找土地存在的難度,你就會在心中產生這樣的疑問:“要將這些挖出來的土屑存放起來,就應有一個寬敞的空地。但隻有將其他的同伴難以擱置的廢土搬走,才能得到這塊空地。而處理這些廢土又需要有另一個場地,才能最終把這個場地挖出來的土推到那裏去。”就是在這樣一個難以駕馭的圈子裏,人們團團打轉。由此可見,僅僅把壓縮起來的粉狀土屑拋到身後,根本就不能解釋如此大的空間究竟是從哪裏來的。蟬應該有自己特殊的辦法,來將這些擁塞的土清理掉。於是,我就試著揭開其中的秘密。
對剛出地洞的若蟲進行一番仔細地觀察,我發現,幾乎所有的若蟲都不同程度地沾上了泥漿,有的是幹燥的,有的則是濕潤的。它用來挖掘的前足尖上滿是一粒粒的泥漿,其他幾個足也好像是戴了泥手套一樣,背上都是黏土。它就像是一個從事通水溝工作的工人,剛剛在淤泥中攪和了一番。從那麼幹燥的土地裏鑽出來,若蟲的身上竟然沾滿了泥漬。
這真是令人感到震驚。你本來認為它滿身都會是灰塵,但結果卻是滿身的泥漿。
往這條路上再走一步,就能解決地洞的問題。我將一隻正在加工地洞的若蟲挖出來。當地麵沒有什麼能對我的研究進行指導的時候,我去追求才意外地發現或許一點用處都沒有。但是,正是這偶然的發現,從很遠的地方給我帶來了一筆豐厚的財富。運氣還是很不錯的,若蟲剛開始挖掘的時候,我就有了新的發現。長度像大拇指一樣的地洞,裏麵沒有任何一點雜物。洞底就是休息的地方,儼然一個休息室。這就是它目前的工程狀況。那個若蟲工人現在怎麼樣呢?喏,它就在這裏。與剛出洞時的若蟲相比,它的體色白多了,眼睛很大,也接近白色,但有些渾濁不清,就好像看不到東西。在地下,視力有什麼作用呢?但出了地洞,若蟲的眼睛黑黑的,還發著光,這說明它能看到東西。這隻未來的蟬一在陽光下出現,就會找一根樹枝懸掛起來,然後完成羽化的工作。這個時候,視力對它才有明顯的用處。蟬在準備解脫期間,視力也在不斷地成熟。隻要看看這一過程,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一點:若蟲並不是在倉促之間即興挖掘上升地洞,而是勞動了很長的時間。
此外,與成熟後相比,這隻蒼白的盲眼若蟲體積要大很多。它渾身脹滿了液體,就像是患了水腫病一樣。如果將它抓在手裏,它的尾部還會有清澈的液體滲出來,以致它的全身也變得濕濕的。這種液體是通過腸排出來的。到底是分泌出的尿液,還是吸收汁液的胃消化後的殘汁,對這一點我還不能確定。為了敘述上的方便,我暫且稱其為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