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蟬的歌唱(3 / 3)

矮 蟬是我們這個 地區體積最小的一種,它的大小就和一隻普 通的虻差不多,大約 2厘米長,透明的音 鈸 上長有三根 脈 絡,白色不透明,音鈸被皮膚的褶皺勉強蓋住,可是音鈸還是可以完全看見的。它沒有音室,仔細想想,你就可以發現,隻有南歐熊蟬身上才有音室,其他的蟬沒有。

兩塊音蓋之間距離很遠,小教堂大敞著。相對來說,它的鏡子很大,外形像一個四季豆。矮蟬歌唱時,腹部和山蟬一樣動也不動,腹部也不震蕩。也正是這個原因,這兩種蟬唱歌的韻律都沒有很大變化。

矮蟬的歌唱是一種單調的響聲,尖銳細小。7月的午後,人們都懶洋洋的,在這寂靜中,在幾步內才聽得到它的叫聲。假如有一天它們突發奇想,遠離被太陽曬烤的灌木叢,成群結伴地來到我家陰涼的梧桐樹上定居,雖然我非常想好好地研究它,可是我可不想這小小的蟬打擾了我的清修,像那著了魔的喀喀蟬一樣。

現在該從繁縟的描述中解放出來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了蟬發音器官的構造。現在我想和蟬探討下,它們如此熱情地歌唱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大的聲音呢?有一個答案我沒有辦法規避,大家都說,這是雄蟬在召喚伴侶,是情侶們的大合唱。

對於這個看似合理的答案,我冒昧地表示懷疑。15年來,我被迫加入到南歐熊蟬還有聲音刺耳的喀喀蟬中間。每逢夏季,整整兩個月時間,我都把它們看在眼睛裏,耳朵也接受它們的騷擾。盡管我並不樂意聽它們唱歌,卻很熱情地觀察它們。我看見它們成群結伴休息在光滑的樹皮上,所有的蟬都仰著頭,雌雄混雜在一起,彼此的距離很近。

每當它們把吸管插進樹皮,就一動不動地吮吸。太陽旋轉,樹蔭移位,它們也繞著樹枝變換位置,小心地向一邊跨一大步,麵向最明亮最熱烈的方向。無論是在吮吸還是在移動位置,它的歌聲從未斷過。

是否可以把這種無休止的歌唱看做愛情的召喚?我表示懷疑。在聚會中,假如雌雄肩並著肩,那麼實在沒有必要連續幾個月一直向身邊的異性召喚個不停。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哪一隻雌蟬跑到歌聲最響亮的樂隊中去。作為婚禮的序曲,視覺已經足以實現目的,況且求婚者實在沒有必要沒完沒了地表白愛情,因為求婚者就在它的身邊。

那麼,這是困惑,感動無動於衷者的一種方法嗎?我仍然懷疑。當情人們熱情地奏響最響亮的樂曲時,我從不曾看見過雌蟬有過哪怕一絲滿意的表示,有過一點點扭動或者搖擺的動作。

我周圍的村民們全說,蟬在收獲的時節唱的是:收割!收割!收割!是在給他們勞動鼓勁加油。收獲思想的人與收獲稻穗的人都一樣,都是在勞動,一個是為了生命的糧食,一個是為了智慧的糧食。所以,我可以明白他們的解釋,把它作為善意的幼稚想法接納下來。

科學的願望是情況更好,可是它在蟬身上發現的是對我們封閉的空間,實在無法捉摸,簡直猜不出這些音鈸發出的聲音在蟬身上會引起什麼樣的感受。我隻可以說,雌蟬絲毫不為所動的外表,大概說明歌聲對於它是無所謂的。不要再固執了,昆蟲的內心情感可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謎啊。

我還有一個懷疑的原因。敏感於歌聲的,聽覺總是很敏銳,而聽覺可以說是警惕的哨兵,一旦有一點點聲響,就會敏感地察覺到危險。鳥這個出色的歌唱家就有極其敏銳的聽力,哪怕樹枝上有一片樹葉搖動,哪怕過路人的一句交談,它們也會馬上噤聲,不安地警惕起來。但是,蟬卻一點也沒有這麼不安的情緒波動!

蟬的視覺係統很靈敏,複眼大大的,可以讓它看到左右兩邊的情況;它的三隻如鑽石般的單眼好像一個小小的望遠鏡,可以探測頭上的空間。我們的靠近一旦被它發現,它就立刻不叫、不飛了。可是,假如站在它五個視覺器官都看不到的地方講話、吹口哨、拍手、兩塊石頭互相撞擊呢?假如是一隻鳥,即便是看不到人來,可是一旦受到驚嚇,不用那麼多動作,它早就玩兒命地飛走了。可是蟬呢,仍然是鎮定自若,繼續唱歌,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為此我做過許多實驗,這裏我隻提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我從鎮上借了炮,就是那種在主保聖人節使用的禮炮。為了蟬,炮手們很願意在炮裏裝滿火藥,來到我家向蟬開炮。炮手們一共有兩座炮,全像在盛大節日狂歡時那樣,塞滿火藥。恐怕政治家在巡回演講競選時也不曾得到過如此殊榮,得到過這麼多火藥吧。為了避免震碎玻璃,我敞開了窗戶。兩座火炮就安放在我家門口的梧桐樹下,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偽裝,在樹枝上高歌的蟬根本看不到樹下發生的事情。

我們6個聽眾都希望可以有一會兒相對的安靜,每個人都認真地觀察著歌手的數量、歌聲的旋律以及響亮的程度。一切準備就緒,耳朵仔細傾聽空中樂隊將要發生什麼變化。開炮了,聲音像空中霹靂..樹上的蟬沒有任何不安的情緒,演唱者的數量仍然那麼多,歌唱的節奏一點兒也沒變,聲音還是那麼洪亮。於是6個人一致確認:爆炸的聲音一點兒也不曾改變蟬的歌唱。炮手接下來又放了第二炮,結果還是一樣。

樂隊如此鍥而不舍,一點兒也沒有被炮聲引起不安,我可以從這裏麵得出些什麼呢?是否可以據此推理蟬是聽不見聲音的呢?我不敢貿然下這個結論;可是,假如有更大膽的人肯定這個推論,我實在提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他。至少我必須承認,蟬的聽覺係統遲鈍,我們完全可以把一個著名的俗語用在它的身上:叫喊得像一個耳聾者。

在小路的碎石堆上,藍翅蝗蟲甜蜜地沉醉在陽光裏,用強有力的後腿摩擦著粗糙的革質翅的邊緣,當暴風雨來臨時,綠蛙、雨蛙與喀喀蟬一樣,發瘋似的在灌木叢中的樹葉裏扯著嗓、鼓起音囊歌唱。它們是否都在召喚不在身邊的同伴呢?那絕不可能。蝗蟲拉起琴弦的時候,它發出的唧唧的響聲自己幾乎感覺不到;而雨蛙的嗓音雖然洪亮也是白白浪費,因為它等待的人兒沒有趕來。

昆蟲是否需要響亮的傾訴和喋喋不休的表白來傳達它們的愛情呢?考察了大部分昆蟲,我發現,雌雄之間的接近會讓彼此沉默下來;於是蟈蟈的小提琴、雨蛙的風笛與喀喀蟬的音鈸,我都隻把它們看成是表達生存樂趣的手段,每一種動物都會用隻是屬於自己的方式來慶祝這共同的歡樂。

假如有人向我證實,蟬振動它們發聲器官的原因,根本不是為了子女,而僅僅是體會到了生活的無窮樂趣,就和我們滿意的時候搓搓手一樣,我也不會感到驚訝。即使是在這種合唱中還有什麼次要目的,與那不會出聲的蟬①有關,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這是合乎情理的,雖然現在還沒有被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