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被視為生命的第一母親。海溝深處有許多形狀奇特、不和諧的試驗品。堅實的大地雖然不像海洋那樣富饒,但更適合生物的進化。
遠古時期奇特的生物差不多都消失了,少數存留下來的大多都是原始昆蟲。這些昆蟲的技能十分有限,變態也很粗糙,或者有的根本就沒有變態。在我們這個地區,螳螂是首先讓人想起石炭紀森林裏的生物的昆蟲。修女螳螂就是其中的一分子。它們的性情和結構都很古怪。椎頭螳螂也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而本章的研究對象正是這一類昆蟲。
在普羅旺斯的陸地動物中,椎頭螳螂的若蟲是最奇特的。它有著纖細、搖擺不定的特點,樣子也有些古怪。沒有經驗的人都不敢用手去碰它。這種蟲子樣子那麼古怪,都把鄰裏的小孩嚇著了。“小鬼蟲”的稱呼就是這樣得來的。在他們看來,這個古怪的蟲子近似於巫術。從春天到5月,到秋天,甚至是冬天裏陽光燦爛的日子裏,人們都能看到它。不過,人們看到的都是稀稀落落的。這種家夥十分怕冷,它們最喜歡的住所就是幹旱地上的硬草皮,以及石堆上的細荊棘。
我們還是來給它畫個速寫吧。它的腹部往上快翹到背上了。它展開的時候就像是抹刀,卷起的時候就像是曲棍。腹麵上有尖尖的小薄片,綻開的時候就像是葉片一樣,排成三行。腹部向上卷起的時候葉片也翻到背上來。這個形狀像鱗片一樣的曲棍,在四根長而細的高蹺腿上豎立著。它的四條腿武裝起來,就像是青蛙腿。連結腿節和脛節的關節上,長著一塊像鐮刀一樣彎的薄片。
這個四腳板凳似的底座往上拐彎處,就是它堅硬的前胸了。前胸長得有些奇特,差不多垂直豎立在底座上。前胸的頂端像稻草一樣又圓又細,若蟲的捕捉器就長在這裏。它的前足與修女螳螂的前足相似,是用來劫掠的。它那比針還要尖利的鐵鉤是參差不齊的,就像鋸齒一樣,簡直就是一把凶惡的老虎鉗。一條小槽開在脛節的鉗口中間。小槽的每邊有五根長刺,長刺之間還有又細又小的鋸齒。腿節的鉗口處也有一條小槽,但小槽兩邊的鋸齒相對來說卻更加細密和均勻。休息的時候它就折回到小槽裏。借助放大鏡,可以觀察到每邊小槽有20來根大小均勻的尖刺。這個捕捉器的規模並不是很大,但它也稱得上是一個令人感到膽戰心驚的施展酷刑的工具。
它的頭和這套軍械裝備也十分相稱。啊,這真是一個怪頭!小臉是尖尖的,觸角就像胡子一樣翹起來,看上去也很像鐵鉤。它大大的眼睛凸出來。雙眼之間的前額上有一把匕首,一支鐵戟,這種種奇特真是聞所未聞。這個古怪的高帽子像岬角一樣聳立著,還左右擴張開來,就像是一對尖尖的翅膀。它的頂端還有一條小槽裂開了。這尖帽子是如此稀奇古怪。無論是來自東方的魔術家,還是變戲法的煉金術士,恐怕都沒有戴過。小鬼頭能用它做些什麼呢?我們看一看它捕食的情形,就會知道這其中的答案。
它的裝束很平常,全身的顏色主要是淺灰色。若蟲後期蛻掉一層皮以後,它那比成蟲還要華貴的外套就開始露出來了。身上塗的彩色斑塊的顏色主要有暗綠色、白色和紅色。這個時候,依據觸角就能分辨雌雄兩性了。未來母親的觸角是絲狀的,而未來雄性觸角的下半部分則鼓脹成紡錘,就像是一個小盒子。將來它身上華麗的羽飾就會從這個小盒子裏長出來。
它就是椎頭螳螂,從外形上來看,它幾乎可以和卡羅荒誕的鉛筆畫相媲美。如果你在荊棘叢中看到它,它會在自己的四條高蹺腿上來回搖擺,還輕輕搖晃自己的頭,帶著狡黠的神情看著你,高高的帽子在脖子周圍轉來轉去,並伸到肩上去探聽消息。從它那尖尖的小臉上,你會以為自己能看出調皮的神情。但如果你想抓住它,這種炫耀的姿勢馬上就會消失。它低下自己豎起的前額,用捕捉器將細樹枝抓住。它就這樣大步逃走了。隻要你有稍微敏銳一點的目光,它就不會逃出很遠。我把抓起來的椎頭螳螂裝到一個呈錐形的小紙袋裏,然後再放到一個金屬網罩裏。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扭傷它脆弱的身體。
怎樣來喂養它們呢?我的椎頭螳螂還比較小,隻有一個月大,最大的也就是兩個月。我用那些個頭與之相近的蝗蟲來喂養它們。這是一種我能找到的最小的蝗蟲。但椎頭螳螂卻沒有想吃的欲望,甚至它們對這小小的蟲子怕得要命。如果哪隻蝗蟲十分冒失,它即使非常友好地靠近一隻四腳掛在網罩頂的椎頭螳螂,它受到的款待也是相當不友好的。椎頭螳螂的高帽子耷拉下去,然後遠遠地猛撞過去。這樣我就明白了,它們那看上去很奇怪的帽子原來是一種防禦式的武器,就相當於是一把護身的刺刀。山羊頂人用的是自己的角,而椎頭螳螂撞人則用的是它的帽子。
它們還沒有吃東西,我又將活的蒼蠅給了它們。它們一點兒都沒有猶豫就接受了。當這些長著翅膀的蒼蠅們從它們身邊經過的時候,警覺性很高的小鬼蟲就轉動自己的腦袋,然後依據傾斜的程度,彎下像莖稈一樣的前胸。它探出自己的捕捉器,再用雙排鋸緊緊地抓住獵物。貓抓老鼠估計也不會比這更敏捷。雖然獵物很小,但充當一頓飯還是綽綽有餘的。吃上一隻蒼蠅,椎頭螳螂能撐上一整天,有的時候甚至能撐上好幾天。這種有著凶猛武器裝備的昆蟲,竟然有這麼小的胃口。這件事情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來將它們視為吃人的巨妖,但沒想到它們卻是節食者。隻要給它們一點兒微薄的點心,它們就感到十分滿足,而且能支持的時間越來越長。吃上一隻蒼蠅,它們的肚子至少能填上14個小時。
秋末就這樣過去了,椎頭螳螂吃得一天比一天少。它們在金屬網紗上一動也不動。它們這種自然的絕食給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蒼蠅越來越少了,如果我還需要給這些食客提供飲食的話,那我一定會感到非常困窘。但這樣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冬天的3個月,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如果有很好的天氣,我會不時地將網罩放到窗台上,這樣也好曬曬太陽。囚徒們處於溫暖環境的時候,會稍微伸展一下自己的身體,還不斷進行著左右的搖擺。它雖然想移動一下,但卻沒有一點食欲。我很辛苦抓來的幾隻小蒼蠅看上去好像根本不能引誘它們。對它們來說,徹底絕食度過冬天成了一個規律。我依據網罩裏的飼養情況,對冬天椎頭螳螂在野外的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小椎頭螳螂躲到石頭縫裏,在幾乎麻木的狀態中慢慢等待著春天的到來。盡管它們能得到石頭的庇護,但是當霜凍期很長,還有大雪滲透的時候,在這個藏身的旮旯裏,椎頭螳螂還有一段很難熬的時間。
不過這都沒有關係,因為它們看上去已經很強大了,所以不會在冬天死去。當陽光比較強烈的時候,它們還會從藏身地裏走出來,來探聽春天來臨的消息。
春天真的來了。現在是3月份,囚徒們開始騷動起來,完成了脫胎換骨的轉變。在這個時候,它們需要吃一些東西,所以我又要操心為它們提供食物的事情。要逮著家裏的蒼蠅是很容易的,但此時已經沒有了它們的蹤影。無奈之下,我隻得轉向一些出現得較早的雙翅目昆蟲,比如尾蛆蠅就是。但椎頭螳螂卻一點兒都不接受。尾蛆蠅太大,所進行的反抗也很激烈。尾蛆蠅一甩一甩的,椎頭螳螂就無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