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椎頭螳螂(2 / 3)

但它們卻很樂意地接受了幾隻小的蠡斯。這幾塊肉是嫩嫩的,但可惜的是,我的網罩裏這種意外之財太少了。這樣一來,椎頭螳螂又要絕食,直到春天裏最早的蝴蝶出現。從此以後,椎頭螳螂主要的食物就是菜花上的粉蝶。

我將粉蝶放進網罩裏,對椎頭螳螂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獵物。它窺伺好時機,將粉蝶抓住,但馬上又放開了。這是因為現在它還沒有製服粉蝶的能力。粉蝶扇著風的大翅膀晃動著它,使得它不得不鬆開這已經到手的獵物。我給這個脆弱的蟲子提供幫助,用剪刀將粉蝶的翅膀截去。已經失去翅膀的粉蝶仍然生機勃勃地在網紗上攀爬,它們的反抗椎頭螳螂還是很害怕的,但盡管如此,它們很快就被椎頭螳螂抓住咬碎了。與蒼蠅一樣,這種美味十分對小椎頭螳螂的胃口,甚至變得更加津津有味。吃飽之後,它們還常常會將那些不屑一顧的殘羹剩菜保存起來。

粉蝶的頭和前胸被它們吃掉了,隻剩下肥胖的肚子、大部分中胸和足,還有被剪去之後留下的一點翅膀,它們幾乎都沒碰一下,就扔掉了。

它們會選擇那些更嫩、更美味的肉嗎?不會,因為粉蝶的肚子裏有著更豐富的肉汁,但椎頭螳螂卻不接受。可是它們吃蒼蠅的時候,甚至最後的一小塊肉它們都要吃光。這應該是一種戰爭的策略。在我麵前的又是一隻從頸部進攻獵物的昆蟲,為了不影響自己享用美食,它能迅速殺死掙紮的獵物。這一戰術,椎頭螳螂和修女螳螂都是很精通的。

注意了這一點以後,我就發現,不管是哪一種獵物,蒼蠅、蝗蟲、蠡斯、蝶蛾,總是從頸後被抓住。第一口咬的地方是頸部的神經結,因為這樣很快就能將獵物置於死地。獵物已經靜止不動了,這樣捕食者能很太平地進食。這個條件是它們完美進餐所必備的。

小鬼蟲看上去雖然有些軟弱,但迅速將獵物抵抗力摧毀的秘訣它也完全掌握了。它最先咬住的是獵物的脖子。這對獵物來說是致命的。

然後,它開始咀嚼最初進攻點周圍的部分。粉蝶的前胸上部和頭部都消失以後,獵人就已經吃得飽飽的了。它吃的真是太少了。那些吃剩下的獵物被它擱置在地上,其實這些並不是不好吃,而是它已經吃不下了。一隻粉蝶遠遠超過了胃的容量。在它們離席後的餐桌上,螞蟻還能大大受益。

在說椎頭螳螂羽化這個話題之前,我還有一點需要說明白。小椎頭螳螂從頭到尾在金屬網罩裏棲息的姿勢都沒有發生過變化。它們用後麵四隻腿的爪尖鉤在網紗上,在籠頂盤踞著,背部朝下。它們就這樣用四個懸掛點一動也不動地支撐住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想移動的話,它就打開前麵的劫持足,並將其伸長,再抓住一個網眼,把身體拉上去。短距離的移動就是這樣完成的。接下來,劫持足又一次折回到胸前。總之,這倒掛小家夥身體的支撐一直靠的是後麵的四條高蹺腿。

倒掛的姿勢是非常艱難的,但它們掛的時間一點兒都不短。這種倒掛的姿勢會在網罩裏持續十來個月的時間,中間也從來沒有間斷過。當然,蒼蠅也能在天花板上保持這樣的倒掛姿勢。但它們會時不時地休息一會兒,比如飛一會兒,或者就以正常的姿勢走一走,肚子在地上貼著,沐浴著陽光舒展著自己的身體。而且,它這種類似雜技的姿勢所持續的時間很短。

椎頭螳螂就是以這種特殊的平衡姿勢,毫不懈怠地整整堅持了10個月。它背部朝下倒懸在網罩頂上,然後依次進行捕食、進食、消化、打盹、蛻皮、羽化、交配、產卵,直到最後死掉。當它爬上去的時候,它還很年輕,而當它掉下來的時候,它就已經很老了,變成了一具屍體。

然而若是在自由狀態下,事情就會完全不同。椎頭螳螂棲息在荊棘叢中,背部朝上,采用正常姿勢使身體平衡,需要隔很長時間才會再偶爾倒懸一次。由於它們種族沒有長時間倒懸的習慣,因此網罩裏押著囚徒的姿勢才會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從而讓人想起了蝙蝠。因為蝙蝠也同樣是用後足抓住洞的頂部,然後將頭向下倒掛著的。鳥腳趾的結構非常特殊,它睡覺的時候也能夠用一隻爪子倒懸,而且爪子在抓緊晃動的樹枝時能夠不知疲倦。可是椎頭螳螂與它們的結構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它那能夠活動的小足外形很平常,每個足上都有兩個跗節,而每個跗節上又長有一個好像杆秤鉤似的爪鉤。

我好希望能夠將解剖學拉進來,好讓我看清楚它的跗節,它的腿比鋼絲還要細,那腿上的肌肉、神經以及控製爪尖的肌腱,能夠讓它在10個月裏,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都能夠不知疲倦地緊緊抓牢。倘若真有一把精致小巧的解剖刀很關心這個問題,我還真想讓它幫我再解決另一個比椎頭螳螂、蝙蝠及鳥的姿勢更特殊的問題,那就是解答某些膜翅目昆蟲在夜裏休息時的姿勢。

8月底的時候,荒石園裏經常會出現一種後足是紅顏色的砂泥蜂,它們會在薰衣草附近找尋可以歇息的地方。黃昏的時候,特別是濕悶天且醞釀著暴雨的黃昏,我一定能夠在那裏找到睡眠姿勢特殊的砂泥蜂。

啊,它在夜裏的睡眠姿勢真是好特別啊。它大口地將薰衣草稈咬在嘴裏,這種呈直角的形狀,比呈圓形的支撐形狀要更結實。砂泥蜂就是靠著這唯一的支撐點,身體才能夠直直地伸在空中,還將足折疊起來。它的身體與支撐物的軸線垂直,而它的身體就如同一個杠杆,所有的重量都壓在杠杆一端的嘴上,這是唯一的支撐點。

砂泥蜂靠著大顎的力量能夠直直地睡在空中。唯有蟲子們能想出這種主意,從而攪亂了我們對於休息的概念。即使風雨將要來臨,或是風吹動莖稈,睡覺的蟲子也不會擔心,頂多會用前足暫時攀住搖晃的立杆。一旦重獲平衡,它就又恢複到它的垂直杠杆姿勢。它的大顎或許就跟鳥的足爪似的,風搖動得越厲害,它就會抓得越緊。

在昆蟲世界,並不是隻有砂泥蜂采取這種特殊的睡覺姿勢,還有其他很多蟲子模仿它。比如像黃斑蜂、蜾蠃長須蜂以及雄蜜蜂,它們在睡覺的時候都是用大顎咬住一根莖稈,然後伸直身體,折疊起足爪。其中有幾種昆蟲的身體長得非常胖,它們也把腹部末端靠在莖稈上,然後身體彎成弓狀。

我對膜翅目昆蟲睡房的觀察,並沒有使椎頭螳螂的問題得到解決,反而又提出了一個更不易解答的問題。它使我們人類明白,要想知道動物的機器齒輪中哪些處於工作狀態,哪些處於休息狀態,那是多麼沒有遠見啊。砂泥蜂很異常地用嘴巴來保持靜止,而椎頭螳螂則用秤鉤不知疲倦地整整倒懸了10個月,它們把生理學家都弄糊塗了,都在問自己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休息。實際上是從來就沒有休息,除非生命終止了,否則生存的鬥爭不會停止,總是會有某塊肌肉在用力氣,總會有某根肌腱在緊緊地繃著。睡眠好像是回到了虛無的靜止狀態,它與清醒的時候是一樣的,也還是在使勁,隻不過有的是用足的尖端部分,有的是用卷起來的尾巴尖部位,有的是用趾爪,而有的則是用大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