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把土蜂幼蟲從母親選的那一點挪開後,我們就會知道成功飼育是多麼的困難。而獵物迅速腐爛後,土蜂也會隨之死去。
我對解剖學和動物生理學沒有細致的了解,我隻得出大致的理由,細節常被我疏漏,所以我無法全麵解釋土蜂產卵選點的動機。我可以肯定的是,產卵的選點是不可改變的。所以,在從土堆裏挖出的樣品中看,卵都是固定在腹部,在那個由消化物而呈現褐色斑點的地方,無一例外。
這一點真是太小了,在整個獵物身體上隻有兩三平方毫米的大小。
這一點對於飼育成功最有利,假如沒有什麼指引,雌蜂怎麼會知道將它的卵始終附著在這一點呢?
還有一點就是,幼蟲孵出來後,它要在定好的點上鑽透金匠花金龜的肚皮,把頸部鑽進獵物的內髒裏。如果它隨意亂咬,或隻憑一時衝動和饑餓的迫使而選擇進食的位置,那麼被腐爛的食物毒死的下場就在所難免;保持新鮮的器官一旦受損,獵物就將一下子死去。所以它必須以一種謹慎的技藝享受這份美餐,吃完這一點才能品嚐那一點,然後一次食用其他的點,這樣井然有序地進食,直到吃完最後一口。隨著金匠花金龜生命的終結,土蜂的進食也告終。如果土蜂幼蟲是個新手,如果沒有引導它的上顎就鑽進獵物腹中,它哪會有什麼運氣吃這種會使它斃命的食物?這種運氣能讓它像一隻貪婪的餓狼對待羊羔一樣,把羊羔拖到一邊慢條斯理地剖開,再把它撕成一片一片大快朵頤。
飼育必須同時滿足 4 個條件,否則就不能完成,而每個都是從無數個錯選一次抓住唯一的正選,實現的概率都幾乎為零。如果土蜂沒有掌握將螫針準確刺入獵物那唯一致命點的技術,它就不會捕獲一隻神經係統非常集中的金匠花金龜的幼蟲。如果土蜂不懂得在哪個點固定蟲卵,它就不會對進食的藝術了如指掌。就算找到了合適的地點,如果土蜂不掌握一邊進食一邊使食物保持新鮮的技術,那麼一切也都無法進行下去。要麼同時具備 4 個條件,要麼徹底走向滅亡。
可以估算得出,這種維係著土蜂或者它祖先命運的概率是多少。4種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構成了這種複雜事情的因子。就算這種巧合是一種偶然的結果,那麼現在的土蜂又是怎麼來的呢?讓我們探討下去吧!
換個角度看,達爾文的理論也會與土蜂及其獵物產生矛盾。在上麵提到的那個土堆裏,生活著 3 種金龜子幼蟲:金匠花金龜、蛀犀金龜和鰓角金龜。它們的身體結構幾乎是一樣的,它們的食物也都是腐爛的蔬菜。
它們習性一致,在不斷更新的地道中生存。蟲繭都埋在腐土裏,呈大大的卵形。環境、食物、活動方式、內部結構,一切都是如此的接近。但是,金匠花金龜的幼蟲與它的同類們相比,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特點,甚至在金龜類乃至在昆蟲界,都是獨一無二的,那就是它靠背部前行。
如果說結構上有細微的區別,那麼這絲毫不影響研究者的分類,但是如果有一隻腿腳健全的昆蟲,卻有意將腹部朝天地翻過來行走,並且永遠隻保持這一種奇怪的姿勢行走,這就值得研究一下了。它是如何掌握這種奇怪的前進方式的?為什麼它要刻意與其他昆蟲不同呢?
對於這樣的問題,最新的科學解釋是:為了適應環境。金匠花金龜幼蟲的生活環境是土堆不斷坍塌的地道,它必須蜷縮起來,貼著地道的隔板,支撐點一麵是肚子、一麵是背脊,通過這兩個有力的杠杆才得以前進。就像疏通煙囪的工人,隻有用背、腰、膝作支撐,才能鑽進煙囪狹窄的管道裏一樣。腿的用途越來越小,幾乎為零,逐漸變得無力,很可能像那些無用的器官一樣消失;背部則不同,它是前進時的主要動力來源,於是就不斷被強化,也因此長了許多強壯的褶子,還豎起一些鉤子或毛;這樣日複一日,金匠花金龜幼蟲因為不行走而喪失了行走的能力,於是改用背部行走了。隻有適應環境,才能更好地適應地下的生活。
乍一看這還算說得過去,但問題是,為什麼蛀犀金龜、沙土裏的鰓角龜、植物土裏的縮絨鰓角金龜幼蟲同樣也生活在腐殖的土內,卻沒有為適應環境而掌握這種用背行走的能力呢?在它們的通道裏,它們也像金匠花金龜開始那樣按照疏通煙囪工人的方法,前進時用背脊為支柱,可它們並沒有仰麵朝天呀。難道它們不受環境的製約嗎?如果仰麵行走的原因是進化和環境造成的,那麼我至少可以負責任地說,其他各種金龜也必須仰麵行走;既然它們的結構相近,習性也應該一致。
我不太相信那些空洞的理論,因為它們無法解釋在相同的情況下出現的兩種不同結果。太可笑了,他們就是在癡人說夢。比方說,老虎皮上的黑紋,進化論者會把它看成是環境使然。他們會這樣解釋:陽光透過竹林,動物為了更好地隱蔽自己,便采用了環境的色彩,光線為野獸提供了正常的毛色,陰影則提供了那些黑紋。
就是這樣,我這個不接受這種解釋的人顯得很難纏。如果這是茶餘飯後的談資,那麼我也沒必要當真。但是,這不是玩笑,它是很正式、很嚴肅的科學話題。可歎!可歎!可歎!圖塞內爾在他那個時代對自然主義者提出了一個陰險的問題:“為什麼鴨子的臀部有卷毛?”
據我所知,沒有人能回答這個不懷好意的提問,那時還沒有進化論,但今天可以一下子就解釋清楚,這就像老虎的皮毛一樣清楚明白,一樣是有理由的。
幼稚的話已經夠多了。金匠花金龜的幼蟲用背行走,是因為它始終這樣行走。環境不能造就昆蟲,是昆蟲生來適應環境的。對於這種簡單而又老生常談的哲學,我還要加上蘇格拉底的一句哲言:“我知道得最清楚的東西,那就是我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