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各種寄生蟲(3 / 3)

我們不必刨根究底,隻將法則當成看問題的一種很模糊的方式,方便我們的事業需要就行。我們那些設想的法則隻是事實中的一小部分,其中包含了許多無謂的想象。這就是擬態,它能向我們解釋綠色蟈蟈用綠葉建造住宅,可是讓它解釋負泥蟲時它卻隻能閉上其口,因為同樣在綠葉上生活,負泥蟲卻是珊瑚紅的體色。

這不僅是一種言過其實的觀點,還是一個圈套,不了解昆蟲的人會輕易相信它。我不能向那些門外漢做任何點撥,因為資深的生物專家也會陷入這個圈套。

一位昆蟲學專家蒞臨我的實驗室,我給他看了我培育的一係列寄生蟲類,其中一個穿黑黃色外套的家夥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這肯定是胡蜂的寄生蟲。”他說。

我很驚訝他的肯定,便問他:“您怎麼認出來的?”

“請看,它黑黃相間,這就是胡蜂的體色,擬態很明顯。”

“確實很像,但它是高牆石蜂的寄生蟲,石蜂的形態顏色與胡蜂毫無可比性,它是褶翅小蜂,不會有任何一隻進入胡蜂的巢。”

“那麼,難道是擬態錯了嗎?”

“擬態隻是一種幻覺,我們最好把它忘掉。”

這種不正常的例子,數不勝數,強大的說服力讓我的訪問者心悅誠服,他承認他的錯誤判斷是基於一種可笑的基礎。所以,喜愛昆蟲的朋友們,如果你們以擬態作為向導,想以此來推斷一種昆蟲的習性,那麼你一定會走向一條與成功南轅北轍的道路。當遇到擬態證明這是黑的時候,你一定要首先弄清它不會偶然變成白色。

將昆蟲的體色拋在一邊,來看看寄生現象,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課題。可以望文生義,所謂寄生者就是吃別人食糧的人,依靠別人為生的人。但在昆蟲的世界裏,常常會偏離這個詞的本義。例如,可以把青蜂、蟻蜂、卵蜂虻和褶翅小蜂稱為寄生蟲,但這些蟲子並非用他人儲備的糧食喂養家人,而是以幼蟲本身為食,幼蟲才是真正的宿主。

當彌寄蠅成功地在鐵色泥蜂儲存的獵物身上產卵時,泥蜂的家就已經被真正的寄生蟲占據了,寄生在這時才名副其實。在家中為孩子準備的虻堆裏,有了不速之客,它們數目眾多,個個都猶如餓狼惡虎,毫無顧忌地朝虻堆裏鑽。它們霸占了別人的食物,從容 地和真正的主人麵對麵地進食。主人很快便被餓死,而它們卻吃得肚圓腸肥。

當毛足蜂用自己的卵替代條蜂的卵後,它也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寄生蟲。蜜堆是雌條蜂的勞動成果,它的孩子還沒吃過,寄生蟲就首先來享用,並且肆無忌憚,沒有遇到任何阻撓。彌寄蠅和毛足蜂是名副其實的寄生蟲,是享受他人勞動成果的惡霸。

青蜂和蟻蜂也是名副其實的寄生蟲嗎?不是。土蜂的習性我們現在已經了解了,它們不是寄生蟲,因為我們沒有看到它們偷食別人的食物。它們辛勞地在地下尋找能養家糊口的金龜子幼蟲。它們和泥蜂、飛蝗泥蜂、卵蜂等最有名的獵手一樣捕獵,不同的是,它是一個沒有家的偷獵者,它不把獵物帶到家裏,而是將獵物放在原處,它們讓孩子原地進食獵物。

在生活方式上,蟻蜂、青蜂、褶翅小蜂、卵蜂和許多別的蟲子,土蜂與它們有什麼不一樣呢?在我看來,沒有什麼區別。也的確是這樣,雌蜂才能的不同,決定了它們獵殺食物的手法不同,相同的是,它們的後代不論在卵裏還是已經出生,都和養活它們的獵物放在一起。

因為它們大部分沒有螫針,所以它們的獵物都沒有傷口;活的獵物已經陷入麻醉狀態,因此,都落到要吃它的小蟲子手裏任其宰割。

寄生蟲就像土蜂那樣,按照一定的規則窺伺獵物,毫不費力地就能得到它,然後就地讓它的幼蟲進食;獵物沒有能力反抗,也不需要用螫針刺入。找尋一個已被麻痹的沒有反抗能力的獵物,與勇敢地用上顎獵殺金匠花金龜和蛀犀金龜相比,還算不上有什麼功績;但是對於一個人能殺死一隻無辜的野兔,一個人用獵刀捅破野豬肚子將它殺死,都能讓他們獲得狩獵者的稱號。如果說狩獵沒有攻擊的危險,過程也沒有困難,那麼這隻要二流偷獵者的功夫就可以做到。但是,覬覦的獵物是根本看不到的,它在堅固的城堡裏,還有繭殼保護。為了確定它確切的地點,為了把卵產在它們旁邊或附近,雌蜂難道不用付出勇氣和心血嗎?基於這些考慮,我大膽地將青蜂、蟻蜂和它們的對手判為食利者,而把彌寄蠅、毛足蜂、盾斑蜂、蕪菁歸入寄生蟲類,它們的確是以吃別人的食物為生。

看過上麵的例子,難道就證明昆蟲的寄生現象是可恥的嗎?的確,在人類世界中,好吃懶做為別人所不齒,但動物擔當不起我們從自己生活裏得出的對寄生的憤怒。人類也有寄生蟲,他們沒有羞恥之心,吃同類的食物。但動物界永遠沒有這種情況,事實完全不同。我不知道除了人類以外,還有誰吃自己同胞儲存的糧食,哪怕是一例。

我承認,動物界也偶爾會有搶劫同類的食物的情況,這是偶然發生的爭鬥,並不能作為寄生同類的佐證。我要慎重申明的是,沒有哪個動物會以它的同類為生。我查閱了我對生物的觀察記錄,在我漫長的昆蟲學研究中,沒有發現昆蟲寄生同類的特例。

成千上萬的簷棚石蜂能形成一個龐大的村落,它們個個都有家。

它們在一起工作,雖都很忙碌,但家裏除了神聖的房主,誰也不能擅自動家裏的一點點兒蜜。鄰居之間相互尊重,已經形成了默契,但是如果有哪個冒失鬼走錯了家門,進了不屬於它的地方,也會受到房主毫不留情的訓斥,意在讓它遵守村落的秩序。這兒也會路不拾遺嗎?不會的,如果哪個蜜庫的主人不幸亡故或者走失,它的遺產會被一個鄰居占為己有。利用這份財產的人,不是源於貪戀,而是為了經濟。所有膜翅目昆蟲也是這樣,在它們的世界裏,從來沒有懶惰的成蟲妄吃過同類的成果。也就是說,沒有什麼昆蟲會成為同類的寄生蟲。

因此,寄生究竟是什麼,需要在不同種動物中再找找看嗎?其實,生活就是一種廣義的搶掠。不自覺地進行著自我吞噬,物質從一個胃流轉到另一個胃中,這樣讓機體保持著生機。在生存的遊戲中,每個生物都輪流地成為食客和食物,今天吃別人,明天被別人吃。活著的都以活著的或曾經活著的為生,這就是寄生現象。人是最大的寄生蟲,強占一切可以吃的而又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吃羊的奶,就像毛足蜂搶條蜂幼蟲的食物那樣搶劫蜜蜂的蜜,兩種情況可謂是異曲同工。這是我們的錯嗎?不是,這是生活的法則,一個殘酷的法則,有一個要生,就必須有哪一個要死。

在這種吃者與被吃者、搶劫者與被搶劫者之間的鬥爭中,毛足蜂並不該比人類有更多的壞名聲。它隻是毀一隻條蜂而已,與人類相比那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們可毀了無數的東西啊!毛足蜂的寄生並不比我們更陰險,它要哺育後代,但又沒有收獲的工具,又不懂得收獲的技術,就隻有利用其他生物來獲得口糧,對它來說,這是才能和工具的最好分配。在你死我活的競爭中,它做了它力所能及的,這是上天給予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