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會解釋說,過去母親會忙著在同類的巢裏放置自己的卵,發現這種隨意的做法既省時又省力,還非常有利於後代的興旺。這種新做法會給它們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斷繁衍的後代將其繼承下來,最終成為寄生的習性。棚簷石蜂和三叉壁蜂將會告訴我們,該怎樣正確對待這個假設。
在門廊南方的一個牆上,在大約一人高的地方,我看見那兒有群石蜂。位置很適合觀察,吊著它們冬天從附近弄過來的瓦,它們的居民全聚在那兒。五六年來,每到 5 月,我就關注石蜂如何工作。在我的觀察日記中,我選出了與本話題有關的下述內容。
為了研究石蜂重尋自己巢的能力,我讓石蜂背井離鄉。我發現,它們如果長時間離開,回來後就會發現,自己的家門已經門戶緊閉,鄰居早已將其利用,在完成了建造和儲糧的工作以後,已將自己的卵產在裏麵。看到丟棄的家產已被收入別人的囊中,看到家被別人侵犯,遊曆歸來的石蜂不吵不鬧,平靜地在自己巢的附近隨便找一個蜂巢,並啃咬那個蜂巢的外殼;別的蟲子不予理睬,都專心地幹著手頭的活兒,沒有時間跟破壞它勞動成果的家夥計較。帶著一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瘋狂,蓋子打開後,石蜂開始築巢並儲存糧食,它毀掉了裏麵的卵,將自己的卵放進去,並把蜂房關了起來。一切仿佛都是在接續它曾經中斷了的工作。在這裏,有一點特殊習性值得深入研究。
上午 11 點左右,是石蜂工作最火熱的時候。它們有的正在建巢,有的正在裝蜜。這時,為了區別,我將其中的 10 隻石蜂塗上不同的顏色,我還把所對應的蜂房都同樣做上標誌。等到塗上顏色的記號幹掉後,我抓起那 10 隻石蜂,將它們關在盒子裏。在 24 小時的監禁之後,我把它們放了出來。它們不在的時候,它們的蜂房被一層新建築代替了;或者,如果蜂房依然存在,但門也被關起來了,因為已經被別人據為己有了。
10 隻石蜂有 9 隻很快回到了原來的瓦片處。盡管我的囚禁給它們帶來了麻煩,但它們還是按照自己的記憶繼續幹下去。它們重新回到當初建造蜂房的地方,雖然現在被侵占了,但它們還是熱愛那裏。它們小心地啃咬著蜂房的外殼。如果原來的蜂房被新建築代替,它便挖掘離自己巢穴最近的一個。如果蜂房還在,其他的蜂已在裏麵產了卵,門被牢牢地關了起來。麵對如此悲慘的境遇,它們進行報複,你偷了我的,我就偷你的。它們沒有絲毫猶豫,就尋找一個蜂房啃起它的外殼來。如果自己的住宅還可以進去,那它就回到自己的家裏。
但更為常見的是,有時這住宅離原來的家還很遠,它還會將別人的住宅據為己有。它們耐心地啃著堅固的外殼。所有蜂房全部築好後,整個粗糙的灰泥層才會被塗上,因此,它們隻需要毀壞蜂房的砂漿外殼就可以了。這是緩慢而又艱苦的工作,但依靠它們上顎的力量還能夠完成這項工作。它們啃碎了水泥大門。整個砸門工作是在非常順利的情況下完成的,哪怕是受害的當事人,沒有人會來幹涉,也沒有人來阻止這個可恥的行為。石蜂是非常喜歡它現在的居所的,這讓它忘記了原來的家。瓦上的蜂群用沉默來麵對這個破門而入且為所欲為的家夥,沒有一隻蜂會跑過來保衛這個很可能是它自己的家。啊!如果蜂房正在建造中,那麼結果該又是什麼樣子啊!但是,它們已經屬於過去,沒有人再會想起來。
好了,當蓋子被毀後,進入已是很方便了。這時,有的石蜂會斜躺在蜂房上,耷拉著頭就像在沉思一樣。在徘徊一段時間之後,它最終抓住蜜上麵的卵,將它拋到路上,一點兒憐憫之心都沒有,像是容不得自己的窩有任何汙點。這種惡行我看到過好幾次,我承認,有好幾次是我引誘它這樣去做的。為了自己的後代,石蜂簡直變成了一個沒有同情心的惡霸。盡管那是它的同類的卵,可它毫不關心。
它們當中有的正在貯藏食物,我看見它們把蜜積起來,在食糧已經儲存得滿滿的蜂房裏吐刷著花粉;有的在修補開口處,有的用抹刀抹上一點兒砂漿。盡管食物已經豐足,房子都已經十分完美,但石蜂還是從它 24 小時前中斷的地方重新幹起。最後,產下自己的卵來,再填上開口處。在我那些試驗品當中,有一隻耐心相對較差的石蜂,它沒有耐心等待外殼慢慢風幹,就運用起弱肉強食的法則。它將一個儲存了一半糧食的房主趕了出去,然後長時間蹲守在蜂房門口,當它感覺到已經完完全全成了房子的主人時,就開始貯藏食物。我一直盯著那個舊房東,看著它霸占了一個關閉了的蜂房,從行為舉止看,它很像那些被長期關禁閉的石蜂。
這樣的試驗實在太多了,從這麼多實例中,不得出一個結論都難。
每一年這一現象都不斷上演,而且每每成功。我想補充一點,那些被我略施小計捉弄的石蜂,有的脾氣非常好,乖乖地去重新彌補過去的時光。有的重新建巢,仿佛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即使有的沒有那麼大的決心,也去另一片瓦上建自己的房子,仿佛是為了躲開這個兵荒馬亂的世界一樣;其他的則帶著砂漿團,興致高昂地完成自己蜂房的蓋子,盡管裏麵躺著外人的卵。但是最常見的情況還是撬鎖砸門。
還有一個細節也值得關注,沒必要親自介入,隻要把石蜂關起來一段時間,就能看到我剛才描述的那種場景。或者去細心地觀察石蜂的工作,奇跡就會出現,這會讓您省去許多麻煩。有一隻石蜂出現了,您可能並不知道它的動機,但它啃開一個原本封閉的門,並強行在蜂房裏產卵。
它的行為足以證明,這個罪犯是個遲到者,或是有事遠離了蜂房,或是被風吹到了遠方。因為缺席了一段時間,等它再回巢穴時,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有人替代,自己的蜂房已經被別人侵占。它們隻有像那些被我關在紙袋裏的石蜂一樣,撬開別人的門、霸占他人的家來彌補自己的損失。
最後,我想知道石蜂在強占了別人的家之後是如何行動的。它們隻要破門而入,就會喧賓奪主,趕走別人的卵,用自己的卵取而代之。
入口重新封好後,一切又變得秩序井然了。在這過後,石蜂會繼續報複性地用自己的卵取代別的卵嗎?回答是否定的,報複的快感雖然誰都會有,石蜂可能也有,但石蜂把一個蜂房剖開之後便中止它的強盜行徑。當安置好自己的卵以後,一切怒火都會隨之熄滅。之後,無論是我的囚徒還是那些因故遲到者,都和蜂群融合在一起,重新開始正常的工作。它們老老實實地建房、儲糧,不再去想幹壞事了。如果不再有類似的災難降臨,它們會徹底忘掉過去。
閑話少敘,讓我們再回到寄生蟲上來吧。一位母親偶然成了一個巢的主人,並利用它來產自己的卵。對於母親來說,方法非常簡便,對它的後代來說也非常有利,影響更是非常深遠,母親的懶惰已經植入了後代的習性中,慢慢地讓一個勞動者變成了寄生蟲。
我們把設想寫在紙上了,很奇妙,說得頭頭是道,也順理成章。
但是,不要忘記事實,在論證可能性之前,請看看現實是怎樣的。
我們就拿棚簷石蜂來說。撬開別人的房門後,把別人的卵扔出門去,用自己的卵取而代之,是它們的一種習性。我沒必要通過小手段來迫使它撬開別人的房門,石蜂會在長時間缺席後這樣去做,或許它認為這樣做是它的權利。也許自從它的種族知道用水泥築巢時,它就掌握了一報還一報的法則。從進化的角度看,強取的積習要多少個世紀才能養成呀!此外,對於母親來說,強占會給它帶來便利。它不必刮堅硬的水泥,不必攪沉重的砂漿,不必建複雜的外殼,不必往返無數次去采集花粉。有豐富的食物和堅固的外殼,一切都是現成的。隻要給自己一些空餘的時間就可以享福了。那些善良的勞動者,它們對蜂房被強占完全無動於衷,沒人反對。石蜂不必擔心會有什麼隔閡和爭吵,讓自己懶惰下去,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了。
如此,可以選擇一個最溫暖、最幹淨的地方,母親可以把用於做其他事情的時間來全心全意地照顧卵,後代的生長就會擁有最優越的條件。如果強占別人家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就可以代代相傳,那麼石蜂幹壞事的時候,那種印象是多麼深刻啊!那些優越的條件讓人揮之不去;無可厚非,母親所做的也隻是為自己和後代找一種最好的安居方法罷了。幹吧!可憐的石蜂,不再做那勞累不堪的工作,聽進化論者的安排,既然你有那個條件,為什麼不變成寄生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