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翅小蜂同樣對卵石石蜂和棚簷石蜂的巢情有獨鍾,我選擇的對象是後一種,僅僅是為了方便觀察褶翅小蜂重複產卵的動作。過去很多年了,我一直把從附近瓦上取下的棚簷石蜂的巢完整無損地保存在門廊下,並且每個季節都給我帶來不小的收獲。這篇關於褶翅小蜂的文章就是它的功勞。
為了和家裏發生的情況相比較,我觀察了自然條件下卵石上的情況。在似火的驕陽下,我滿懷信心和熱情,並換來了甜美的勞動果實,為了近距離看清昆蟲的一舉一動,我在地上整整躺了好幾個小時,而我的狗布爾已經不堪忍受毒辣的太陽,垂著尾巴露出舌頭,獨自回到家裏的石板上納涼去了,它對近距離的觀察一點也不感興趣!而我結束我的觀察時幾乎也被烤焦了,全身曬成了褐色。我的狗背靠在牆角,四條腿平伸著,呼吸起伏,大口大口地吐著粗氣。是啊,我的布爾沒有必要烤著炙熱的陽光,為什麼我要知道那麼多?為什麼布爾沒用我的思想去探根追底?我為什麼要關心食物以外的東西?學習有用處嗎?現實的東西已經滿足了,為什麼還要去求真?為什麼需要求知,而我的布爾卻越過了這一階段呢?為什麼啊?我都被弄得暈頭轉向了,還是回到正題上來吧。
7月的前 7 天,我觀察到了棚簷石蜂的巢有產卵的跡象。因為炎熱,每天下午的 3 個小時都是異常地煎熬,自然也沒帶來大的收獲,這樣一直整整持續了 30 天。我看到兩片蜂群最密集的瓦上有一打褶翅小蜂,它們緩慢、笨拙地鑽探著蜂巢,用鞭節彎成 90°的觸角尖輕輕地敲著蜂巢的表麵。然後,腦袋一動不動地傾著,仿佛在探尋這裏是不是它要找尋的地方,裏麵有沒有住著肥胖酣睡的幼蟲?因為從外麵看這隻是一層凹凸不平的石層,一點也看不出來。蜂房就處在這層泥層的下麵,這是蜂群在築巢最後的階段必做的偽裝。如果依照自己的經驗來判斷合適的地點,我會用放大鏡一點一點地探測砂漿,輕輕地敲擊它的表麵,聽裏麵的動靜。不過最終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相信肯定成少敗多。
在我的判斷和光學儀器都不能準確定位的情況下,褶翅小蜂卻可以做到絲毫不差,它通過觸角的指引進行精準的判斷。找到合適的地點後,它現在抽出了長長的絲狀體,通常從兩條中足間開始。在第一腹節和第二腹節的背上裂開了寬度很大的縫,在縫的深處,絲狀體的根部出現腫泡,但是前端還在不停地使勁插進石蜂堅硬的石灰壁裏。腫泡內一刻不停地抖動,說明褶翅小蜂正在不停地用力,有點兒讓人擔心那個囊會因用力過猛而斷裂,然而它卻安然無恙,絲狀體繼續向裏麵插入。
為了使絲狀體能不斷地深入,褶翅小蜂將腿高高地吊起,盡量保持身體不動,辛勞的工作中它隻會輕微晃動幾下。我曾經看到過有的褶翅小蜂在 15 分鍾就打通了石蜂蜂巢,因為它選擇的是最薄最沒有抵抗力的那一點,因此幹得最迅捷。褶翅小蜂打通一次要耗費 3 個小時,對於觀察者來說,這是一個漫長而耐心等待的過程 ;對於它自己來說,則要在這段時間保持紋絲不動,而且它更為渴望能給它的卵找到食物和遮掩物。這難道不比把一根頭發插進石頭裏還要費力?雖然我們的手靈巧,但也做不到,然而,褶翅小蜂隻要腹部動一動,辛苦一下就可以見縫插針。
雖然要穿透的蜂巢壁十分堅硬,但是蟲兒一點也不退縮,始終兢兢業業,因為它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並且事實上它也堪稱完美地完成了這項工作。然而,我卻說不清楚它是如何做到的,因為探測深入的是水泥一樣堅硬的物質,而且既沒有孔也沒有裂縫,我對它的探針鑽探也沒有絲毫的頭緒。采礦工人一般是用鑽頭分化岩石再進入的,可是這種鑽孔的方式到了這裏就完全不適用了,因為蜂兒的產卵管的頂端是極端精細的。依我之見,這根極易折斷的絲狀體一定有一條現成的能夠進入的裂縫,隻不過這條通道我怎麼也找不到。那麼,會不會在產卵管的針尖下滲透出一種能快速溶化砂漿的溶解液呢?也不可能,因為我在針管進入點的周圍沒有發現一點兒濕潤的跡象。於是,我重新想到了裂縫,盡管我不能在石蜂的巢上發現它,但是換了一種情形,我卻能夠如願以償。斑腹蠅喜歡把卵產在蘆竹莖裏的冠冕黃斑蜂幼蟲旁,我不止一次看見它將產卵管透過一條管的斷層深入了進去。然而,砂漿的圍牆不同於木質的蘆竹,也許這一部分要留下一段空白。
7 月的大部分時間,我都花在了我家門廊牆壁上的瓦前,我在恪盡職守地做著產卵統計的工作。隨著褶翅小蜂產卵期的結束,產卵管從蜂巢壁抽了出來,於是我用鉛筆在拔出的地點標上了記號,並在旁邊注上日期。這些數據留作褶翅小蜂全部工作結束時使用。
褶翅小蜂產卵告一段落了,我便開始觀察被我用鉛筆畫得黑糊糊的蜂巢。我預想的第一個結果,使我的苦苦等待得到了一絲慰藉。在每一個產卵管拔出時被標黑的點裏麵,都一定有一個蜂房。然而,每個蜂房都是用牆壁堆砌起來的,蜂房與蜂房之間用一堵實心的牆隔開。此外,由於蜂兒在建造房屋的時候是毫無規律地隨意建造,所以每個蜂房留下的縫隙情況都是不同的,到了最後還用了砂漿覆蓋了整個蜂巢。這樣構造成的蜂巢留下了空隙和實心的地方幾乎差不多,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哪一部分是實心的,哪一部分是空心的。因此,我判斷不出下麵究竟是空空的蜂房還是厚厚的牆壁。然而,褶翅小蜂卻能夠判斷得十分精準,我用鉛筆的標記就可以證明,它始終準確無誤地將產卵管插進蜂房裏。可是,它是靠什麼做出精準判斷的呢?毫無疑問,它的信息來源是憑借兩個極端精細的觸角來感知蜂巢,探知裏麵的情況的。這兩根神奇的觸角感覺到了什麼呢?是氣味嗎?肯定不是。我曾經就一直心存懷疑,現在更加否定這一點,至於其中的原因我會在後麵給出滿意的解釋。那麼,是通過接收空的或者滿的蜂房的不同回聲嗎?這是一個很可能的答案,如果不同的頂層聲響不同,敏銳的觸角是可以感知的。但是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觸角到底有什麼功能,因為人類沒有這種靈敏的觸角器官。雖然我弄不清它的具體功能,但是我們至少可以確定它不是依靠嗅覺來感知判斷的。
事實正是如此,我吃驚地看到褶翅小蜂用輸卵管插進的蜂房裏,大多數都沒有它想要的石蜂幼蟲。常常在石蜂的舊巢的蜂房裏麵堆滿了殘留的蜂蜜、枯死的卵。發黴變質的食物殘渣、僵死的褐色幼蟲、未羽化出來就幹死的成蟲,以及從粗塗灰泥層掉下粉狀的殘渣等這些垃圾,彌漫著酸、黴、變質和殘渣等不同的氣味,隻要稍微有點嗅覺,就都能夠分辨出來。
每個房間由於殘留物的不同,具有一種特殊的味道。雖然我們不一定能分辨,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味道與褶翅小蜂要找的新鮮幼蟲的氣味大相徑庭。如果褶翅小蜂不能分辨,它就會選擇用輸卵管在每間蜂房一一嚐試。這不就證明了氣味在褶翅小蜂的探查中起不到作用嗎?我曾經通過對毛刺砂泥蜂的研究知道了觸角不具有嗅覺的功能。現在的褶翅小蜂用觸角探查的結果,錯誤層出不窮,就更加證明了我的懷疑是對的。
我想,對褶翅小蜂我們剛剛從固有的生理學觀念中有了重新認識。它給我們開闊了視野,而且這種勘探並沒有到此結束。我還是從另一方麵去解釋這種勘探的重要意義吧。下麵就是我在觀察石蜂蜂巢時得到的出乎意料的鮮明事實。
在幾天之內,褶翅小蜂鑽在同一個蜂巢鑽探好幾次,在插入已經標記的那一點,我在旁邊又注上了新的日期。在它鑽探的各點中,我得到了重複的信息。因為在 12 小時或者一段時間之內,褶翅小蜂要重複將它的產卵管植入原來的地方好幾次,就跟原來這地方沒有被鑽探過一樣。這是同一隻小蜂忘了已經鑽探過這個蜂房,還是另一隻蜂兒以為這間蜂房內還沒產卵而連續造訪呢?因為怕打擾了它們,我忘記給蜂兒也做上記號了,所以我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