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了解,人們已經很少談論標題上的這種膜翅目昆蟲了,隻在係統分類時的特性簡介上有粗略的介紹。有人說,沒有故事的人是幸福的。我覺得這句話有道理,但是有一個小故事不會對幸福有太大的妨礙吧。我堅信我不會破壞這種幸福,於是,我嚐試用活生生的蟲子,來取代釘在軟木盒子裏的標本。
人們給它取了一個有學問性的名字,源自於希臘文,取“快、矯捷、迅速”之意。很明顯,蟲子的命名人了解一點希臘文。然而,這個名字取得實在不好,雖然它想向我們展示出一種鮮活、形象的特征,但卻給了我們錯誤的認識。這裏的速度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給我們這樣一個詞彙?他是要告訴我們,它是一隻有著閃電般的速度、跑得飛快的蟲子嗎?還是說它是幹淨利索挖掘洞穴的專家、身手敏捷的捕獵好手?實際上,步甲蜂也可以這麼稱呼,然而在這方麵,和它不分伯仲的昆蟲比比皆是。例如,飛蝗泥蜂、砂泥蜂和泥蜂,還有許多其他的蟲類,無論是飛行,還是賽跑,都毫不遜色於它。築巢時,這群小狩獵者們是群體出動,在一起吵吵鬧鬧地幹活,迅速完工的功勞也是大家的,它們平分秋色,不能說誰的作用最大。
如果我有權決定它們的命名,我會建議給步甲蜂取一個中意的名字。瞧,“飛蝗泥蜂”就是一個很不錯的名字!它既不會造成聽覺上的錯覺,也不會使初學者產生歧義。我很討厭“砂泥蜂”這個名字,它會使我將一種在堅實土地上安家的昆蟲,誤認為是愛好泥沙的蟲子。如果我必須在拉丁文和希臘文之間取一個能立即使人想到蟲子主要特征的稱呼,我想說的是 :喜歡蝗蟲的蟲子。
整個直翅目昆蟲大家族都喜好蝗蟲,這是一種專一的喜愛,世代延續,時間也動搖不了它。英國人吃烤牛肉,俄國人吃魚子醬,那不勒斯人吃通心粉,皮埃蒙特人吃玉米粥,卡班特拉人吃提安和步甲蜂吃蝗蟲。以這樣的敘述來描述步甲蜂,顯然確切得多。在步甲蜂的食譜中,吃的是和飛蝗泥蜂一樣的菜肴,於是,我勇敢地把它們聯係在一起。然而,昆蟲分類學者逃避活生生的現實,而參照死的標本,根據翅脈和觸須節的不同,不把它們分成一類。而我甘願被人誤解,從它們的飲食中試圖找到二者之間的關係。
我知道,在我生活的地方,有 5 種以直翅目昆蟲為食的步甲蜂。
例如,肚子底部有一條紅帶、很稀少的裝甲車步甲蜂。我有時會在坡上和小路兩旁遇見它。它在那裏挖了很多的洞穴,最深的也不過 1 法寸,洞與洞之間並不相連。它的獵物是一種身材一般的蝗蟲的成蟲,這和白邊飛蝗泥蜂有著相同的口味,可見,這一個喜歡的食物另一個並非就會討厭。捕獵時,裝甲車步甲蜂牢牢地抓住獵物的觸角,把它運輸到洞口旁邊,讓它頭朝向洞口,這跟飛蝗泥蜂的做法一樣。另外,它還用堅固的石板和細細的砂岩,暫時蓋住事先準備好的地窖,以防止它不在家時有過路者打擾,或者是由於土坍塌而堵住了洞。同樣,白邊飛蝗泥蜂也采取這種小心謹慎的辦法。可見,它們具有相同的飲食和習慣。
步甲蜂將洞口打掃得幹幹淨淨,然後獨自進去了。一會兒,它又把頭冒了出來,緊緊地抓住了獵物的觸角,一步一步倒退著把獵物拉進去後藏好。照著曾經戲耍飛蝗泥蜂的做法,我對它也如法炮製。步甲蜂進入洞穴後,我偷偷地將獵物挪走。當步甲蜂伸出頭時,發現放在門口的食物不翼而飛了,於是,它隻好無奈地走出來,重新去抓獵物,又放在了門口。放好後,它又獨自跑進了洞裏。它剛一進洞,我再次將獵物拖到很遠的地方。步甲蜂隻好莫名其妙地又跑出來,再重複上次的過程。但是,無論我重複多少遍這種實驗,它每一次都是自己先進洞。
其實它如果想停止我的戲弄很容易,就是自己和獵物同時進洞,而不要先把獵物放在門口。然而,它卻始終都沒有這樣做,它堅持按照種族的習慣,堅持複製祖先的做法,即便是可能會因這種古老的習慣而遭受損失。這跟我多次戲耍的黃足飛蝗泥蜂一樣,愚笨保守的黃足飛蝗泥蜂,什麼也不忘又什麼也不學。
還是不要打擾它的工作吧,我停止了對它的戲弄。於是,蝗蟲被慢慢地拖進了洞中,接下來,步甲蜂會將卵產在已麻醉的蝗蟲胸部。
每個蜂房僅僅安放一隻獵物。最後的工作是封口,它首先在上麵鋪一層礫石,這是用來防止房間裏的土石塌方的 ;然後蓋上一層塵土,這樣可以將地下居所遮掩得嚴絲合縫。現在,所有的工作宣告結束,步甲蜂也不會再光顧這裏了。因為步甲蜂具有流浪的習性,它的洞穴分布在各處,接下來,它就要趕到別的洞裏去了。
8 月 22 日,我在村子裏的一條路上看到了一個儲存了食物的蜂房,7 天過後,繭也做好了。我很少見到步甲蜂生長這麼快的例子。從繭的形狀和組織上看,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泥蜂的繭。步甲蜂的這個繭非常堅硬,而且礦化了,也就是說,無數的絲線牢牢地纏繞在厚厚的砂石鑲層中。在我看來,這件混合式藝術品應該具有類屬的特征,至少我在 3 種蟲子的繭裏看到過。如果說步甲蜂從食性上與飛蝗泥蜂是近在咫尺,那麼在幼蟲的技藝上卻是相隔千裏。步甲蜂是一些將沙子鑲在絲網上做馬賽克的專家,而飛蝗泥蜂隻是普通的紡織工。
跗猴步甲蜂身材較小,穿著黑衣,腹節邊緣還鑲著幾道細絨銀色飾帶,它們常常成群結隊地聚集在軟質砂岩的峭壁上。它的工作日期是在八九月份。如果岩層中的礦質很容易開采,它就會把巢穴建成一個連著一個。所以,隻要找到這樣的礦脈,自然就會找到一大片它們的蛹房。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在離我家不遠的一個采沙場裏,我沒花太大的工夫,就找到了一大捧跗猴步甲蜂的蛹房。除了有一些細微的區別,它和裝甲車步甲蜂的繭沒有太大的不同。它們貯藏的食物是身長在 6~12 毫米之間的小蝗蟲。對於幼嫩步甲幼蟲來說,蝗蟲的成蟲味老肉硬,因此不列在幼蟲的食譜之內。幼蟲所有的當家菜都是翅膀剛剛開始長出、背上光禿禿的蝗蟲幼蟲,好像某種窄禮服的短燕尾。食物必須肉嫩,因而很小,那麼,要滿足一定的進食量,顯然要增加數量,所以,在每個蜂房裏能看到 2~4 隻蝗蟲幼蟲。等到有合適的機會,我將研究這種食物分配方式的其他原因。
弑螳螂步甲蜂披著一條紅帶子,和裝甲車步甲蜂一樣。我認為它並不是廣泛分布。我認識它是在塞裏昂茂密的森林裏,它住在或者說曾住在這些細沙堆裏,因為我擔心由於我曾經經常的挖掘,導致現在它們人丁稀零甚至家破人亡。一陣涼風吹來的細沙,堆積在香氣襲人的迷迭香花叢中,形成了小沙丘。除了這個集居地外,我沒在別處看到過它們。有很多關於它的故事,涵蓋了它的整個成長發育過程。當下,我隻說說它儲存的食物,一些螳螂的若蟲,大多是修女螳螂。在我的筆記中,每個蜂房裏儲存 3~16隻若蟲。這裏又出現了很不平均的食物配給,在今後將會探討這種分配方式的原因。
下麵我將對黑色步甲蜂說些什麼呢?我已經在黃足飛蝗泥蜂的文章裏描述過它。我在那裏講了它和飛蝗泥蜂之間的鬥爭,還認為它強行霸占了人家的蜂巢。此外,我還說過它在路邊牽拉一隻麻痹的蟋蟀觸角,說過它猶豫得像一個隨遇而安的流浪者,說過它將獵物放在一邊時的滿意和不安。我隻觀察記錄了它和飛蝗泥蜂的爭鬥。我看過許多次戰爭,但從沒有看過除了鬥爭以外的事情發生。盡管在我家周圍經常見到它,但它仍舊是一個不解之謎。我不了解它的住房、幼蟲、繭和家人的行動。從它捕獲的獵物上看,我知道它是用蟋蟀哺育幼蟲。
盡管我知道應該很謹慎,但還是存在這樣一個疑問 :黑色步甲蜂是專門打劫別人的強盜,還是循規蹈矩、老實巴交的捕獵者?我以前懷疑過裝甲車步甲蜂利用白邊飛蝗泥蜂的獵物。現在我能確定是誤會它了,它是一個勤勤懇懇親手捕獵的勞動者。在真相還沒水落石出、我的懷疑還沒消除之前,我先說一下對黑色步甲蜂的一些了解 :它以成蟲形態過冬,還會走出處所。一處光禿禿的陡直小坡,就是它一見傾心的溫暖處所,過冬的方式與毛刺砂泥蜂相同。我確信不管在冬天什麼時候,隻要稍微挖開布滿通道的土層,就會看到它們一個個蜷著身體躺在通道最裏麵。如果一二月份天氣清爽、溫度適宜,它便從洞裏爬出來,到斜坡表麵懶洋洋地來個日光浴,看看春天到了沒有。當天陰、溫度降低時,它會重新回到地下的暖房裏。
棄絕步甲蜂是家族裏的身高體大者,與朗格多克飛蝗泥蜂不分上下,在肚子上同樣也披著一條紅色條帶,是同屬中頗為罕見的一種。我看見過它也隻有四五次,它總是單槍匹馬地出現,能給我創造非常好的條件,使我幾乎能確定出它的獵物的特性。棄絕步甲蜂在地下狩獵,這一點跟土蜂一樣。9 月的一天,我看見它麻利地鑽進了剛剛下過小雨的疏鬆的土壤裏。根據地麵高低起伏的狀況,我可以觀察到它在地下前行。它像一隻鼴鼠,鑽入草地尋找白色的蠐螬。它出來的位置與進入地下的入口之間大約相隔 1 米,要花好幾分鍾才能走完這麼長的地下路程。難道棄絕步甲蜂有著天賦異稟的挖掘本領嗎?絕對沒有,可能它是一位強健的礦工,但它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它能夠在地下如此迅速敏捷,那是因為它走的是別人留下的路。
現成完整的道路在它還沒進入地下時,在地表上就能一覽無餘了。
在地表不到兩步的範圍裏,裂開的土形成一條大約有一個手指寬的彎曲的帶子。在這條帶子上又很不規則地分布出一些短的小帶子。不懂昆蟲學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在這些稍稍鼓起的土帶裏,有昆蟲界鼴鼠之稱的螻蛄曾經走過。這就是它在尋找合適的樹根時,挖得曲折蜿蜒的地下通道,一條長長的主幹道上連接四通八達的勘探支道。棄絕步甲蜂對空著的或者隻被坍塌物堵住的通道能夠一馬平川,這就是為什麼它能在地下暢行的原因。
我幾次有幸在地下觀察到它,然而它在那兒忙什麼呢?如果沒有目的,棄絕步甲蜂是討厭長距離地下行走的。它這麼做一定是在尋找幼蟲的食物。是的,它利用螻蛄修的道路,尋找自己的獵物—螻蛄。
由於螻蛄成蟲很大,它很可能把若蟲當做獵物。另外,它不僅要考慮數量,還要考慮質量。皮肉鮮嫩的若蟲很適合棄絕步甲蜂的胃口,這一點都已經在跗猴步甲、黑色步甲、弑螳螂步甲身上得到了體現,三者都選擇了自己的幼蟲能吃得動的食物。不用說,棄絕步甲蜂一從地底下鑽出來,我立馬就挖開了所有的通道,但是棄絕步甲蜂和我都遲了一步,螻蛄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唉!我當時確定步甲蜂喜歡蝗蟲是合乎道理的嗎?難道種族的食物規範一定要保持不變嗎?它們有什麼樣的尺度,食物雖然各不相同,但是並沒有超過它們共同的屬性—直翅目昆蟲。看看蝗蟲、蟋蟀、螳螂和螻蛄的外形吧,有什麼共同點呢?麵目全非。我們當中的某些人,即使不懂解剖學上的精細分類,也不會將這些蟲子劃成一類。當然,步甲蜂自己也不會弄錯,它是按照與拉特雷依學說相悖的本能進行分類歸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