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步甲蜂(2 / 3)

如果看到一個洞裏的食物種類豐富,這種通過本能進行生物分類的學說會令你瞠目結舌。例如弑螳螂步甲蜂,它毫不分辨地就將附近所有的螳螂盡收囊中。我見過它儲存了我居住區域內我僅認識的三種螳螂:修女螳螂、灰螳螂和椎頭螳螂。步甲蜂房儲存最多的是修女螳螂,其次是灰螳螂。由於椎頭螳螂在附近的灌木叢中相對稀少,在步甲蜂的儲藏室裏的數量自然也就減少。但它的重複出現仍可證明,步甲蜂一旦遇上它還是不會放過的。三種獵物都是翅膀剛剛長成雛形的螳螂幼蟲,不過它們的身材差別較大,長度在 10~20 毫米之內。

修女螳螂全身是一種賞心悅目的綠色,前胸很長,步伐敏捷 ;灰螳螂全身蠟灰色,前胸較短,步履沉重。然而,不管是綠的或灰的體色,還是敏捷或緩慢的步伐,都不能影響步甲蜂對獵物的興趣。對它來說,模樣不同不要緊,隻要是螳螂就行了。

關於椎頭螳螂有什麼要說的呢?在我們的國家,它是昆蟲界裏最古怪奇特的小家夥。孩子們為它取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綽號—“小鬼蟲”。

椎頭螳螂確實是一個精靈,是一個值得用碳筆描繪下來的魔鬼幽靈。

即使是“聖安東的誘惑”中怪誕恐怖的妖魔,和它相比也顯得黯然失色。它平平的肚子邊上有齒形的紋飾,形成拱狀 ;錐形的頭上有兩個發散性的角,像兩把鋒利的小匕首 ;小小尖尖的臉可以左顧右看,活似一張魔鬼猙獰的臉 ;長長的腿在關節處有層疊的附屬器官,就像古代勇士肩上佩戴的尖銳臂鎧。從四條長長的後腿上,它高高豎立起了身體,腹部回卷,胸節挺直,用於戰鬥捕獵的前腿緊貼著前胸,站在一根左搖右擺的樹梢上輕輕地晃動著。

恐 怕 第一 次 看 到它 這 種可怕 的威 風凜凜 的姿 態 的人都 會 嚇 一跳。但是,步甲蜂沒有露出絲毫的驚恐,一看到它就會立即上前抓住它的脖子,迅速插入尾部的尖針,於是,給它的孩子俘獲了一道美餐。

那麼,步甲蜂是怎樣辨別出椎頭螳螂和修女螳螂是同室一脈的呢?當步甲蜂在遠行狩獵中已經熟悉了修女螳螂後,半途突遇小鬼蟲時,它是怎麼知道這個外形古怪奇特的家夥也是一道可以放進儲藏室的美餐呢?對於這些疑問,我不知如何作答,給不出來有價值性的答案。我已經陷入了其他的雜食性昆蟲的食性複雜的泥潭中,而且還會有其他昆蟲再給我製造謎團。我以後再來討論這個問題,但不是為了解決它,而是要表明這個話題是多麼的意義深遠。下麵讓我們瞧一瞧弑螳螂步甲蜂的事跡。

我觀察的對象定居在細沙丘裏。兩年前,為了得到幾隻泥蜂的幼蟲,我自己切開了這座細沙丘。步甲蜂住宅的大門朝著切麵的小豎坡。7 月剛開始,蜂兒們就忙得熱火朝天、如火如荼。我想在它們工作的半個月前就應該動工了,因為我發現了一些發育得很成熟的幼蟲,還有一些新繭房。就在那裏,100 隻雌蜂,有的不停地挖著沙土,有的長途奔襲而歸。它們的洞穴一個挨著一個,整個覆蓋麵大約有 1 平方米。這個熱鬧的小市鎮,麵積雖然不是很大,但人口眾多,它向我們展示了以螳螂為食的步甲蜂素質的一麵,而吃蝗蟲的裝甲車步甲蜂雖然外表相似,但卻沒有這個優點。盡管弑螳螂步甲蜂工作時單槍匹馬,但還是過群居生活,這跟飛蝗泥蜂相同;然而,裝甲車步甲蜂則喜歡獨處一地,跟砂泥蜂一樣。但是,無論外貌還是幹活方式,都不能決定它們的社會性。

雄蜂在太陽下的沙地上或坡底下舒服地蜷縮著,靜靜地等候著路過的雌蜂,與它們談情說愛。其實,癡情的雄蜂模樣很可憐,身長隻有雌蜂的一半,體積隻有雌蜂的 3/10。遠遠看去,它們的頭上仿佛披著一種色彩鮮豔的緞帶 ;近觀時,它們頭上確實帶著幾乎能使人眩暈的檸檬黃頭飾。

到上午 10 點鍾時,暑氣開始讓人煩悶難耐,在一塊麵積不大的狩獵場裏,弑螳螂步甲蜂無數次往返於洞穴、草叢、不凋花、百裏香和蒿屬植物之間。旅程如此之短,膜翅目昆蟲常常隻要飛一下就可以把獵物帶回家。它牢牢地提著獵物的前部,同時也有利於順暢地將獵物儲存起來。因為螳螂的腿這樣會沿著身體的軸在後麵拉長,而不是橫著折起來或彎起來,這樣進入狹窄的洞穴時,長腿就不會成為阻礙。長長的獵物在弑螳螂步甲蜂身下懸空晃動、麻痹、沒有一點生氣。它一直不停地往前飛,然後降落在自家的門口,迅速地將螳螂拖在身後帶進了洞中。可見,它和裝甲車步甲蜂的習慣截然不同。有一種常發生的情況就是雌蜂到來時,一隻雄步甲蜂突然迎頭而至,然而雄蜂卻會受到雌蜂冷漠無禮的怒斥,因為現在是工作時間,而不是尋歡作樂的時間。

於是,碰了一鼻子灰的雄蜂重新回到了陽光下,開始繼續等候,而家庭主婦們則忙著不停地儲存食物。

不如意事常八九,困難總是如影隨形,我說一件發生在儲存時的倒黴事吧。離洞口不遠處,一株古怪的植物把蟲子給粘住了,這是來自於葡萄牙的一種蠅子草屬植物,生長在海濱的沙丘上。然而,它卻偷偷地跑進了內陸並且蔓延到了我們的地區,也許它是上新世古海幸存下來的海濱植物吧。海消失了,它卻存活了下來。無論在分支還是在主莖幹,這種蠅子草屬植物的大部分節間裏,都有一個寬 1~2 厘米、上下界限明顯的黏黏的環狀物。環狀物上的黏膠呈淡褐色,具有非常強的黏性,隻要稍微被碰到,就會立刻緊緊被它粘住。我見它粘住過小飛蟲、蚜蟲、螞蟻和從菊苣頭狀花序上飛來的帶冠毛的種子。一隻和反吐麗蠅一般大小的虻,在我眼皮底下中了埋伏。一碰到這危險的環狀物,它的後跗節就立即被粘住了。於是,這隻虻拚命掙紮,從上到下使勁地搖晃著這株細細的植物。它好不容易剛把後腿跗節掙脫了,前腿跗節又被粘上了,無奈隻好從頭再來。我很想知道它有沒有解脫的可能,在整整激烈掙紮了 15 分鍾後,它最終還是逃脫了。

但是,在虻能幸免於難的地方,小飛蟲、有翅膀的蚜蟲、螞蟻、蚊子和其他許多小蟲子往往在劫難逃。那麼,植物要用它粘住的獵物做什麼呢?這些植物枝幹上掛著翅膀或腿的屍首有何用途呢?用黏膠捕蟲的植物能從這些戰利品身上得到什麼益處呢?一位進化論者認為有食肉型植物的存在,那麼,他就應該拿出證據來。就我個人而言,我是不相信這種危言聳聽的謬論的。對蠅子草屬植物上為什麼會繞著黏帶我一無所知。有些不小心掉進了這個陷阱的昆蟲,對植物有什麼用?

一點用也沒有。大膽的人會相信這種奇怪的謬論,他認為植物枝節裏滲透出來的黏液是一種消化液,能把捕獲來的小蟲消化成肉漿,然後為植物提供營養。我想說的是,被粘上的蟲子並沒有變成供給營養的肉漿,而是被太陽光烤成了毫無用處的幹屍。

我再回過頭來說說步甲蜂吧,它也會掉進這個陷阱。忽然,一隻狩獵的步甲蜂帶著它那長長地垂著身體的獵物飛來了。它飛翔的位置與蠅子草屬植物的黏液貼得很近,不幸發生了,螳螂的肚子被粘住了。

步甲蜂一邊始終往前飛,一邊緊緊地拉著獵物,試圖想把獵物拽出來,這樣至少僵持了 20 分鍾。步甲蜂通過牽引的方法最後以失敗告終,它累得筋疲力盡,也不再嚐試別的辦法,而是向蠅子草屬植物妥協了,果斷地放棄了自己的獵物。

對於進化論者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使他光明正大地賦予動物理性的光芒。請不要將理性和智力混淆,但是人們往往會犯這個錯誤。我對這當中的理性給予否定,但在一定範圍內的智力是無可非議的。我說,該去運用推理了,去了解中斷的原因,找出困難的根源。對於這隻步甲蜂而言,事情非常簡單明朗,它隻要直接在獵物被粘住的肚子上方緊緊抓住獵物,就能一下把它拽出來,而不是一味地死死抓著頸部。但是,昆蟲無法解決這麼簡單的力學問題,因為它不會猜想半道被截斷的原因,更不會從結果中推斷出起因。

有一些吃糖的螞蟻,習慣過一座步行橋到達糖倉,可是當橋的中間斷開一小段時,它們便無法通過了。其實,它們隻要銜幾粒沙子填在斷缺處,就能連通橋梁,困難很容易就解決了,但是它們一點也不這麼想。要知道,螞蟻生來就是勇敢的挖土好手,能堆起好幾座土石小山。

我看到過它們毫不費力地堆起巨大的錐形土丘,因為這是本能的工作,但卻從未見過它們連著在斷橋放上三小粒沙子,因為這是理性的工作。

所以,螞蟻和步甲蜂一樣也不具有推理能力。

詭計多端的狐狸被馴化後麵對飯盆時,隻會使盡渾身解數,拉扯它的繩子,但食物還和它相差一兩步遠。它像步甲蜂一樣使勁拉,卻隻是在白費力氣,最後隻能心有不甘地躺下,用貪婪渴望的目光盯著飯盆。可是,它為什麼不轉身呢?如果它轉身趴下來延長自己的觸及範圍,也許後腿就可以夠得著,能將飯菜劃向自己。可悲的是,它沒有想到這個好主意,仍舊是沒有理性的表現。

我的狗布爾也不會更聰明,隻不過通人性而已。當我們穿越樹林時,它時常會被拴野兔的黃銅連環套住。它像步甲蜂一樣拚命地拉,結果反而是越拉越緊。當它無法用牽拉的力量弄斷繩子時,就必須靠我幫忙了。當門露出一條縫時,它為了出去,就隻會把頭伸進去,像光線射進很窄的小角落裏一樣。然後,它往前衝。狗天真的做法隻會招致一個必然的後果 :門閂被朝後拉時,門會關得更緊。它隻要用腿將門閂拉向它,門立即就被打開了。但這是一種與自然衝動相反的後退運動,它是想不到的。因此,這也是一個沒有理性的家夥。

步甲蜂固執地向前拉扯粘住的螳螂,不知道靈活運用別的方法將螳螂從蠅子草屬植物的黏狀物裏拉出來。這向我們顯露出膜翅目昆蟲呆板的一麵。智力何等低下啊!昆蟲隻有在解剖學方麵才展示出值得誇耀的本領。我不止一次地強調令人迷惑的本能科學,現在又在冒險重複。見解就像釘子,隻有連續地敲打才能深入進去,我希望能用一次次令人驚訝的事實來啟示那些最無動於衷的人。但是,這一次我將反其道而行之,換句話說,我首先進行推理總結,然後再對昆蟲的知識驗證探討。

我們能夠從修女螳螂的外部結構一目了然地看到它神經中心的位置,步甲蜂就是要刺傷這些神經達到麻醉的目的,這樣可以不損傷獵物而活生生地吃掉它。修女螳螂狹窄修長的前胸把一對前腿與兩對後腿遠遠地分開。因此,前麵應有一個孤立的神經塊,後麵大約 1 厘米遠的地方會有兩個緊挨著的神經塊。解剖證明了我的推斷 :胸部有三大塊與腿的分布一致的神經,第一塊處在前麵控製前腿,這是三個當中最大的、最重要的一塊,因為它掌管著螳螂的武器—兩隻成鋸齒狀、掛有鐵鉤的有力的前臂。後兩塊與第一塊隔了整個前胸,每一塊都主管對應位置的那雙腿,因此,兩塊離得不遠。在此之外,還有腹部神經,我就不再贅述,因為步甲蜂進行麻醉時不是經常涉及它,腹部隻是簡單的搐動運動,沒有任何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