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變換食譜(1 / 3)

“告訴我你吃的是什麼,我就能說出你是哪種人。”布利亞·薩瓦蘭①不會想到,自己說的這句話,成了昆蟲的世界裏的準確預言。其實,布利亞隻是想告訴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讓人們的嘴巴變得更挑剔,但他也許能用更嚴謹的話語總結他的觀點,並考慮到菜肴會有地域、氣候和習俗等方麵的差異。也許應特別看看貧民們的飯菜,或許,他的美食理論應該建立在裝菜豆的盆裏,而不是那些有肥鵝肝的菜肴上。

這都無關緊要,他的格言隻是對美食說的一句俏皮話,但如果我們不去想餐桌上的珍饈美味,去瞧一瞧身邊的昆蟲們吃的飯菜,這句俏皮話倒是真成了一句實實在在的真理。

每種蟲子都有各自的菜單。卷心菜上的粉蝶幼時吃十字花科含芥子末的葉子 ;大戟科天蛾必須吃大戟類苛性劑 ;蠶隻吃桑葉 ;穀象吃麥粒,豆象吃豆科的種子,象蟲吃棒子、栗子和橡栗,短喙象吃蒜的珠芽。每種蟲子隻吃自己的特色菜,每種植物也都有特定的食客。食物與食客一一對應,以至在很多時候,都可以通過植物來確定食客的身份,或者從蟲子推斷菜肴的名稱。

如果你對百合花了解,看看花上朱紅色的金龜子,在一層髒兮兮的葉子下麵的是它那精力旺盛的幼蟲,叫它負泥蟲吧 ;如果你看到了負泥蟲,那請把它食用的植物叫做百合吧。這也許不是一般的百合,而是另一類長著鱗莖、百合呈長矛形、帶深色條紋、呈金黃色,來自於阿爾卑斯、比利牛斯山區或者中國和日本。負泥蟲無論對異國還是本地的百合都如數家珍,不論百合花的顏色是紅的、黃的、金褐色的,還是有幾點胭脂紅的 ;不論它的特征與我們常見的純白相差多大,你盡管相信負泥蟲,一點也不用懷疑,采用負泥蟲給你定下的“百合”這個名字吧。因為即使人有可能會弄錯,但蟲子一定正確。

昆蟲對應的植物學,給農民造成了很多災難,盡管他們隻是很普通的觀察者,但他們的感觸卻曆久彌新,看到甘藍菜被菜青蟲糟蹋,農民就認識了粉蝶。今天,有一本關於植物和昆蟲的關係的資料大全,這本大全具有哲學和農業實踐的雙重意義。但是我們對昆蟲對應的動物學知道得不是很多,因為它與我們沒有太大的關聯,這種動物學是指昆蟲為了喂養幼蟲的選擇,選擇需要的種類、排除不需要的種類。

可是,這個主題涉及的範圍太廣了,難以用一卷書全部涵蓋起來。此外,我們手頭上還缺乏大量的資料。隻有等到將來的某一天,才能把昆蟲動物學上升到今天昆蟲植物學現有的高度。下麵我們隻談論我零散記錄下來的幾個觀察實例。

捕獵性的膜翅目昆蟲的幼蟲吃什麼呢?首先,我們看到同一類別的昆蟲,吃著同一屬別或者同一種群裏不同種類的獵物。砂泥蜂專吃捕獵黃昏鳳蝶的幼蟲 ;體貌完全不同的黑胡蜂也吃黃昏鳳蝶的幼蟲 ;飛蝗泥蜂和步甲蜂吃直翅目昆蟲 ;節腹泥蜂中有幾個特例外,其餘全部鍾情於象蟲 ;大頭泥蜂和孔夜蛾隻吃膜翅目昆蟲 ;蛛蜂專愛蜘蛛 ;鐵色泥蜂偏愛臭蟲 ;泥蜂喜歡一門心思對付雙翅目昆蟲 ;土蜂隻吃金龜子的幼蟲 ;長腹蜂喜愛小圓網蛛 ;大唇泥蜂有不同口味,在我家附近的第一種赤角大唇泥蜂對螳螂百吃不厭,第二種三齒大唇泥蜂把黃葉蟬當做招牌菜,第三種方頭泥蜂把蠅科盡收囊中。

以上是我記錄捕獵性的膜翅目昆蟲的菜單,我們已經知道該如何分類。僅僅憑借菜單,我就想好了幾個自然分類法。我希望將來的係統分類把食性考慮進去,這樣會給昆蟲學初學者帶來很多便利,因為他們不需要再根據昆蟲的口器、觸角、翅神經而傷透腦筋。我提倡以昆蟲的能力、食譜、工作、習性等方麵進行分類,這樣遠比以觸角的節劃分更有意義。我相信這是早晚的事,然而實現的那天卻遙遙無期?

如果從大框架的談論中回到具體細節上,我們可以看到很多情況下,可以由食性來確定昆蟲的種類。我在炎熱的夏季挖掘土坡,想拜訪那裏的居民,我已看到住有幾千個大頭泥蜂的巢穴。這個龐大的存糧基地,新舊不一,有特意在露天建造的,還有的是我偶然遇見的。

而我僅僅隻有一次看到的不是蜜蜂的遺骸 :一對合在一起沒有腐爛的翅膀,長時間地腐爛在頭和胸上覆著一層紫色的絲。無論是今天還是剛開始研究時,無論在北方、南方、山地和平原,盡管有很多特性相似的獵物,大頭泥蜂自始至終都是一道菜—蜜蜂,因此,如果挖掘有陽光的斜坡時,看到土裏麵有一些殘屍斷骸,你就可以確定這裏是成群的食蜜蜂的大頭泥蜂的老巢,隻有它才能幹出這種把戲。剛才負泥蟲教我辨別百合,現在,我從蜜蜂殘骸堆裏確定了大頭泥蜂和它的巢穴。

同樣,雌距螽也是朗格多克飛蝗泥蜂的確認標誌,它的鈸和長刀,準確無誤地成了繭上的標簽。腿像胭脂紅飾帶是黃翅飛蝗泥蜂的身份證,葡萄根蛀犀金龜的幼蟲像最好的描述文字一樣向我們準確講述了花園土蜂,花金龜的幼蟲是雙帶土蜂的象征,而沙地土蜂隻吃害腮金龜。

講述過這些墨守成規的專吃一種食物的昆蟲後,下麵我舉出一些稍微靈活善變些的家夥,它們往往在一個特定的種群裏挑選身材大小不同的獵物。櫟棘節腹泥蜂主要以個頭最大的小眼方喙象為食,但必要時隻要方喙象和鄰屬象蟲的大小合它的意,也會成為它餐桌上的美食 ;沙地節腹泥蜂的菜單就拉得很長,任何中等大小的象甲科昆蟲都寫在它的菜單上 ;以吉丁為食的節腹泥蜂隻要能捕捉到吉丁,根本不在乎它的種類 ;冠冕大頭泥蜂儲存大量的最大的隧蜂 ;大頭泥蜂則捕捉那些體小的隧蜂 ;白邊飛蝗泥蜂鍾愛約 2 厘米長的蝗蟲成蟲 ;大唇泥蜂和弑螳螂步甲蜂把所有肉味鮮嫩、各種鄰近屬別的螳螂放進了廚房 ;鐵色泥蜂和二齒泥蜂是虻的熱情終結者。

沙地砂泥蜂和毛刺砂泥蜂在每個蜂房裏都隻放上一隻很圓碩的幼蟲,它是那些在黃昏時出來散步的蝶蛾,蝶蛾的體色不同也說明了種類不同。柔絲砂泥蜂講究菜色搭配,每餐必須豐盛,要有三四隻獵物,既有常吃的夜蛾幼蟲,又不能少了它最愛的尺蠖。在死了的柳樹築巢的褐翅旋管泥蜂偏愛尾蛆蠅,但它還吃懸垂蠅,有時當點心,有時當正餐,盡管這兩種蜂體色上差別很大 ;如果看褐翅旋管泥蜂亂作一團的食物殘餘,也許還有很多其他的雙翅目昆蟲成為它的獵食對象。在枯柳裏安家落戶的金口方頭泥蜂,對各類蚜蠅是來者不拒。流浪旋管泥蜂寄宿在樹莓和矮接骨木幹枯的莖上,它把隱詠象、麻蠅、蚜蠅、黑蜘蛛當成了它儲存室裏的寶貝,當然,裏麵還有許多其他種類的食物。

枯燥無趣的例子不必舉了,我們已經能夠得出結論。每個雜食性捕獵者都有自己喜歡的食物,隻要一看菜譜,我們就能知道食客屬別甚至種別。於是,布利亞·薩瓦蘭的話應驗了:“告訴我你吃的是什麼,我就能說出你是哪種人。”

對於有些昆蟲,菜單上的菜肴自始至終都不作更改。朗格多克飛蝗泥蜂的後代吃距螽就如同強烈的宗教信仰一樣,同一種菜肴祖祖輩輩同樣珍視,永遠不會改變飲食習慣。有些昆蟲為了口味和儲存的便利而選擇多種食物,但仍有嚴格的不可以潛越狩獵的界限範圍 :一個自然類群,一個屬別,一個科,很少會是一個整目。每個昆蟲都嚴格而謹慎地遵守這個法則。

我用同樣大小的蝗蟲代替修女螳螂,給弑螳螂步甲蜂提供食物,可是它毫不領情。既然裝甲車步甲蜂吃了蝗蟲,弑螳螂步甲蜂就要清高起來。然而,當一隻形狀、顏色與修女螳螂相差甚遠的椎頭螳螂放在了它的麵前,它卻在您的眼前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了。盡管小鬼蟲的體貌猙獰恐怖,但還是逃不過弑螳螂步甲蜂的眼睛,被認出是它要吃的螳螂。

把櫟棘節節腹泥蜂的方喙象換成吉丁,這是屬於同一類的食譜,可它連正眼都不瞧一眼。要想讓吃象蟲的它喜歡吉丁?啊!簡直是白日做夢!再給它一個其他種類的方喙象,或者一種它很可能從來沒見過的大象蟲,這一次它沒有那麼輕蔑了,而是按部就班地進行捕獵的程序,然後把獵物儲存了起來。

請試著說服毛刺砂泥蜂,告訴它蜘蛛有榛子的香味,然而你的好意會讓它拒絕。如果再勸它說晝蝶蛾幼蟲和黃昏蝶蛾幼蟲同樣美味,你也會失敗。但是,如果你用另一種無論什麼顏色的地下幼蟲代替黃地老虎幼蟲,雖然顏色不同,但也不會妨礙它認出真正適合它口味的黃地老虎幼蟲替代品。

我能用實驗證明其他的昆蟲也不例外。每一種昆蟲都冷眼旁觀與它的儲備不同的獵物,每一種熱情都是對於它儲存範圍內的類別,不過要符合替換獵物的體積和發育程度與被替換者相接近的條件。所以,喜歡吃嫩肉的跗猴步甲蜂,不同意將一撮肉味鮮嫩的小蝗蟲換成肉老殼硬的一個大蝗蟲,大家夥應該是步甲蜂的儲存品,而裝甲車步甲蜂也從來都把小蝗蟲拒之門外。雖然同屬同種,但是年齡不一樣,這也能決定獵物是受歡迎還是遭拒絕。

當昆蟲捕獵的是一個成員繁多的種群時,它是怎麼將自己的食物與其他種類區分開的呢?它如何做到隻看一眼就準確無誤地找到洞裏的儲存品呢?依靠外觀的指引嗎?不可能,因為在泥蜂的儲存室裏就有一些細長帶形的隱喙虻和一些絨團狀的蜂虻 ;在柔絲砂泥蜂的存儲間,正常體形的幼蟲和尺蠖幼蟲緊挨著,向前一開一合的尺蠖幼蟲,如同一個活的卡鉗 ;在赤角大唇泥蜂和弑螳螂步甲蜂的糧倉裏,螳螂旁邊有大量的椎頭螳螂,椎頭螳螂經過漫畫家描繪後,便成了麵目全非的魔鬼。

色彩嗎?也不是,這種例子舉不勝舉。節腹泥蜂的食物是吉丁,這些吉丁的顏色簡直是五彩繽紛,泛著各種金屬光澤,構成了一個色彩的世界!即使具有金色、青銅色、紅色、翠綠色、紫晶色的畫家的調色板,與吉丁豐富的色彩相比也是相形見絀。然而,即便是整個族群的色澤都五光十色,但節腹泥蜂就好比一個了不起的昆蟲學家,對吉丁家族的每一位成員都熟悉。方頭泥蜂的儲糧間裏有灰棕、紅色、鋼藍、愷木黑、銅綠、圍著黃帶、染著胭脂紅斑點多種服飾的雙翅目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