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的方法非常簡單,如果我想讓它在哪兒安家,就讓昆蟲在那兒出生,也就是說讓它們在那裏破繭而出,來到塵世。此外,還要在選好的地方放上一些房子,這些房子隻要是自然的就行,但形狀一定要像壁蜂的。我的昆蟲由於在視覺上具有最初的印象,以及它還具有旺盛的生命力,這些都能夠促使我的昆蟲重新回到出生之地。
壁蜂如果在它們出生的地方發現了必要的生活條件,它們就會通過那些永遠開著的窗子重新回來,而且還會在那兒築巢安家。
整個冬天,我一直都在棚簷石蜂的巢裏收集一些壁蜂的繭。我還去過卡班特拉,在那裏的毛腳條蜂的巢裏有最豐富的繭,因為我過去曾在那兒研究過蕪菁,並挖掘過巨大的蜂城,從而認識了這種條蜂。
我的一個學生也是我的摯友,M.H. 德維拉裏奧,卡班特拉民事法庭首席長官,在我的要求下,讓外人送來一個箱子,裏麵裝滿了毛腳條蜂和高牆石蜂。在這些毛腳條蜂和高牆石蜂常去的一段斜坡,這些土塊給我提供了豐富的資料。總之,我得到了很多的壁蜂蟲繭,多得數不勝數。
在我書房的一隅,這裏有陽光散射進來,卻又不會遭受陽光的直 射。 在 這 裏, 我 把 收 獲 物從 打開 的 大 箱子裏取出, 放在一 張桌上。這張桌子的位置是在兩扇朝南的窗戶之間,對著院子。這兩扇窗戶就一直這麼開著, 因為等到孵化的時間一到, 蜂群就可以自由地進進出出了。
在繭堆頂端,玻璃管和蘆葦根到處無序地平放著,它們的喜好和壁蜂的喜好一樣,隻要是不豎著放的蘆葦,一般都會在那兒築巢安家。
雖然並不需要這樣過於小心,但我還是在每個管道裏都放上了繭。這樣一來,將來就會有一部分壁蜂在通道裏孵化出來,使得它們對地點的記憶隻會更加牢靠。所有這些準備工作都做好之後,我就聽之任之,等待壁蜂工作的時節到來。
直到 4 月的下半月,我的壁蜂才脫繭而出。如果陽光直射充足,遮擋得不是很好的小角落裏的卵就會提前一個月孵化,開花的扁桃樹上的那些蜂群就證明了這一點。然而,我書房裏持續的陰涼推遲了它們的蘇醒,但這並沒有改變它們築巢的日期。因為,築巢的時間與百裏香的開花期相同。
於是,在我的書桌旁、我的書旁、瓶子容器旁,都聚集了大量的蜂群,它們隨時可以從窗戶進出。
我告訴家裏人不要進實驗室碰這些蟲子,不要掃地,也不要撣塵。
因為這樣會打擾蜂群,使它們對我的殷勤產生不信任。我的仆人看到積了這麼多的灰塵,感到自己的失職,因而有時便不會理睬我的叮囑,偷偷地進來,稍微掃上幾下。我懷疑他是這樣做的,因為我有時看到腳下死了一大堆壁蜂。這時候,它們本來應該躺在對著窗戶的地板上進行日光浴呢!當然,這也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幹出的錯事。罪過還不算太大,因為蜂群的數量多得很。除掉那些不小心被踩死在腳下的,除掉寄生蟲侵擾的那些蟲繭,除掉那些在戶外死去或者不認識歸路的,最後再除掉一半雄蜂,我在四五個星期裏,還是可以看到數目驚人的雌壁蜂。這麼多的蜂群,使得我一個人無法觀察所有的雌蜂活動,那麼,隻好局限於幾隻了,於是,我就給它們標上顏色用來示別;別的我就聽之任之,等它們的工作做完之後我再去關心它們。
雄蜂是最先出現的。如果陽光強烈一些,它們就會在管子的旁邊飛舞,好像是要好好認識地方。在那兒,它們之間相互交換著美味佳肴,在地板上輕輕嬉戲著,打鬧著,相互拭去翅膀上的塵土,然後再離開。
在丁香花叢中,我發現了它們。它們正麵朝著窗戶,丁香芬芳的花序被它們壓彎了腰,它們在這裏享受著陽光和美食。等到吃飽了,它們就會悠然地飛回到蜂房。它們認真地從一根管子飛到另一根管子,把頭伸進開口處,想看一看有沒有哪隻雌蜂準備出來。
的確,有一隻雌蜂勇敢地出現了。一個追求者看到了它,另一個也看到了,還有第三個..大家匆忙地一擁而上。於是,管子的開口處聚集了許多的雄蜂,它們雜亂無章地等候在那兒,毫無疑問,這使得雌蜂的解放出來的工作變得非常困難。對於它們的進攻,被追求者很無奈,隻好用上頦來敲擊管子而發出的叮當聲作為回應。雌蜂通常要敲上幾次,使得管子發出急促的聲音,而且鉗子隨著聲音一張一合。
很快,追求者們後退了。然後,或許是為了顯示自己,雄蜂也用上頦做起類似的野蠻動作。美人重新回到了閨房,追求者們也重新擁擠到房門口,在那兒耐心地等待。
這時,雌蜂又重新出現,它繼續著上頦敲擊管子的遊戲,雄蜂們又後退了,但它們也盡力地揮動著它們的鉗子,仿佛在顯示什麼,以引起雌蜂的注意。壁蜂的表白是多麼的奇怪,它們在空中揮舞著可怕的上頦,戀人們仿佛要自相殘殺,它們把粗野揮舞的拳頭變成一通表白的情話。
天真的愛情表白是短暫的,很快就到了盡頭。相互以上頦的撞擊聲表示問候之後,雌蜂從通道中出來,好像對如何選擇伴侶早已拿定了主意,開始無動於衷地打磨著翅膀。這時,情敵們則加緊了行動,它們一個比一個飛得高,形成了一個立柱,每一隻雄蜂都盡力推搡著幸運兒,占據有利的地勢。但是,那個幸運兒小心翼翼地不想放棄,它在高處,努力讓自己在混亂中安靜下來,當那些多餘分子看到沒有希望了,隻好承認失敗並放棄了追求時,一對新人便從這幫鬧哄哄的嫉妒者中分離出來,遠遠地去享受美妙的愛情。這就是我對壁蜂婚禮所了解的全部內容。
雌蜂的隊伍一天比一天壯大起來。它們在玻璃通道和蘆葦屋前飛舞著,好像在考察著地形:它們進去後又出來,再進去,然後再飛出來,猛地一下飛進了院子。後來,它們又一個個地飛了回來。它們在外麵的陽光下稍稍休息一下,就停在貼著牆的百葉窗上;它們在窗洞裏滑翔,前進,飛到蘆葦旁,看上一眼就又飛走,但是,過了一會兒又再飛回來。就這樣熟悉家的環境,將它們的出生地固定在自己的腦海裏。
這讓我想起了我童年待過的地方,童年的村莊始終是我最珍愛的地方,在我的記憶中抹不去。活動期隻有一個月的壁蜂,兩天之內便擁有了對它童年小村莊的牢固記憶。它們在這裏出生,在這裏戀愛,最終還要回到這裏來。
最後,每隻雌蜂都做出了選擇。工作就緊張有序地開展起來了。
事情的發展遠遠出乎我的預料。我為它們準備的小房間裏全部被壁蜂所占據,用於築巢。為了造成陰暗和神秘的效果,我用一張紙包住玻璃管,這些玻璃管創造了奇跡,在此之前,它們這個種族對這個宮殿還一無所知,此時,卻成了它們首選的工作地點。壁蜂們紛紛搶奪這些如水晶般的宮殿,將玻璃管一個不剩地全部占據了。
同樣收到了很好效果的有蘆葦、紙管。準備的物品好像不夠用,於是,我就連忙增加了一些。盡管沒有石塊遮擋,蝸牛殼還是被當做上乘的住所被占據;石蜂的舊巢,甚至蜂房極小的灌木石蜂的舊巢,都被迅速占據。落後者則沒有地方可選了,於是,它們就選擇在我桌子抽屜的鎖眼裏安家。還有一些膽大者還深入到一些半開的盒子裏,盒子裏放著一些玻璃管,我把最近的收獲物都放在裏麵,有各種各樣的幼蟲、蛹和繭,我想觀察它們的發育過程。隻要這些盒子有空餘的地方,壁蜂便想進去安家,這是我不能答應的。
我根本沒有預料到會如此成功,以致使我不得不插手,來排除這種連我都受到入侵的威脅。為了恢複秩序,使一切重新變得井井有條,我隻能將鎖封起來,蓋上盒子,關上舊巢,最後,我必須把我用不著的一切全都拿走。現在,我親愛的壁蜂們,我要留給你們最廣闊的空間。
壁蜂們的工作是從打掃住宅開始的。在它們的新家裏,到處都是垃圾:諸如繭的殘留物,蜜的殘汁,隔板上脫落的灰泥碎片,蝸牛殼裏幹枯的遺體,或者其他有礙衛生的殘渣等等。這些垃圾首先應該消失。
壁蜂們猛烈地拉扯著那些東西,然後,猛地一用力,將它們扯下來,挪得遠遠的,一直搬到書房以外。它們是一些具有過度熱情的清潔工,它們擁有過分激情的原因,可能是害怕那些被它們丟在房間門口的小東西占了它們的空間。
雖然,玻璃管早就被我用水清洗過,但它們還是要再細心地清掃一遍。壁蜂給它們撣塵,先用腿節上的刷子順著一個方向輕掃一遍,然後再用刷子倒過來打掃一遍。它們這樣打掃是為了要拾起什麼東西嗎?答案是否定的。其實,這並不重要,隻是因為它們是謹慎而勤勞的主婦,無論如何,它們都要時不時地動一下它們的小掃帚的。
好了,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是到了儲藏和孵卵的時候了。壁蜂的工作方式是由管子的內徑大小決定的。我給它們提供的玻璃管粗細非常不均勻,其中最大的內徑有 12 毫米,最小的有 6 ~ 7 毫米。在小管子裏,如果底部合適,那麼,壁蜂很快就可以在裏麵儲藏花粉和蜜。有的管子的底部不合適,這是因為我用高粱粒做的管塞子太不規則了,並且鉚合得不好,這時,壁蜂就會給它塗上一點兒砂漿。等這些小小的準備工作就緒之後,收獲就開始了。
在大的管子裏,壁蜂的工作進程與小的管子是完全不同的。它們要在大管子裏建造隔板,這是為什麼呢?我觀察到壁蜂在它吐蜜的時候,是用它後腿的跗節撣下粘在肚子上的花粉,我想,管子裏就必須有一個窄的入口,隻夠它獨個通過。這樣,壁蜂在通過狹窄的通道時,整個身體和壁的摩擦使得勞動者可以有一個力的支撐點,用來方便刷自己的身體。如果不這樣做,那麼在一個寬敞的圓柱體內,這種支撐點是沒有的,壁蜂必須通過縮減通道來建這種支撐點,所以說,這樣做不僅是為了使糧食儲存更加方便,還是為了讓壁蜂除去身體上的蜜,因而,在寬管子裏安家的開始階段,蜜蜂都要建隔板。
蜂房的長度一般根據需要設定。壁蜂從底部走出,測量出適當的距離,就在那兒豎起一個與管道的軸垂直的環形軟墊。在一開始,這個軟墊的圓周並不完整,邊上留有缺口。壁蜂利用新的土層墊高軟墊,現在,管子被一個兩邊有缺口的環形隔牆分開,在這個小洞裏,壁蜂製作著它的蜜餅。等糧食儲存充足後,卵也就產在糧倉裏,小洞便被壁蜂關了起來,隔板被堵死,這個被堵死的擋板又成為下一個蜂房的底部了。然後,同樣的工作又重複開始了。也就是說,在它們剛剛建好的隔板前,又要豎起第二個環形隔牆,當然,兩邊應該留有通道,這個通道的位置遠離中心的位置。為什麼通道的開口不在中央的位置?因為在隔板中心留通道不如在外側留通道更牢固。由於主婦要無數次地在通道裏來來回回,這就要求通道要更經得起外力。等到這個隔牆準備好了之後,第二個蜂房的儲糧工作也很快完成,就這樣,繼續重複以上的工作,直到這個大圓柱體裏全部住滿客人為止。
這種隔板就像一堵窄窄圓圓的小牆,把大的空間變成一個一個的小房間,然後在房間裏麵儲糧,這種工作方式僅僅是三叉壁蜂的習俗,而且帶角壁蜂和拉特雷依壁蜂也熟知這種方法。拉特雷依壁蜂的工作卻是非常雅致的,用薄薄的葉片做隔板,兩邊開著洞。就像中國人在家裏用紙做的簾子隔開房間那樣,它用一些細嫩的綠紙板做墊子分隔房間。隻要房間沒有分完,這些墊子都會被穿成月牙形。我們可以設想,想要看到這種精細的結構,恐怕隻有在合適的時候打開卡尼斯的蘆葦了,而且,我們隻能夠看到結果,不一定清楚過程。
7 月的時候,讓我們來切開樹莓段,在那裏,我們也可以看到三齒壁蜂,因為它們居住的通道非常狹窄,所以,拉特雷依壁蜂所幹的活兒它們是不幹的。它們也不造什麼隔牆,因為通道的狹小,是不允許它們這樣做的。它隻是豎起一個用綠漿做成的環形軟墊,仿佛是為了在收獲之前,就要限定蜜餅所占的空間似的。這是否就是壁蜂的一種測量方式呢?我們可以設想,如果壁蜂不事先確定好空間的範圍,那麼這個蜜餅的厚度以後就受控製了。假如真的是這樣,那它們可真是太有才能了!讓我們請教一下在玻璃管裏的三叉壁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