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蜂在做隔板的時候,它的身子是在蜂房之外的。它的上額帶著砂漿塊,時不時地走了進去,並用前額觸一下前麵的隔板,同時,它的腹部末端微微顫動,叩觸著正在建造中的軟墊,好像它是在用它的身體丈量長度,確定了合適的距離後,就在那個合適的地方開始豎起前隔牆來。然後,它又重新去幹測量的工作,為什麼呢?可能它剛才沒有好好地測量,或許它幾秒鍾前的記憶一下子就變模糊了,記不清了,於是,壁蜂就把它的石灰放在一邊,又用前額去觸前麵的隔板,用肚子末端觸後麵的軟墊。看著它的身體起勁地抖動著,平躺著,用身體去碰著房間的兩端,誰會看不出這是一個建築師正在解決一個重要問題呢?壁蜂在做測量,它的儀器就是它的身體。這一次好了嗎?噢,沒有。10 次,20 次..隻要放下一點點兒砂漿,它就又重新測量一下,它始終都放心不下自己,如果不測量的話,還能不能做好這件事。
雖然工作就這樣一次次被中斷,但還是不停地進行下去了,隔板也做起來了。這時,壁蜂的身體弓了起來,上額放在牆的內側,腹部放在外側,在上額和腹這兩個支撐點之間就建起了軟軟的建築。小家夥就像變成一個軋機,在軋機的工作下,泥牆變細,然後成形。上額輕輕地敲著,運著砂漿;腹部末端也輕輕地敲著,並且像泥刀一樣地在抹;而肛門這時也成了建築的工具,它與隔板對麵的上額遙相呼應,一起攪拌,一起弄平,來軋製小小的新的土塊。多麼奇特的工具呀!我從來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工具。隻有壁蜂這種小蟲子才會有這樣獨特的想法:用身體的後部砌牆!在這個奇妙而獨特的工作中,腳有什麼作用?它隻是放在管道周圍尋找支撐點,把建築者固定在原處。
帶小洞的隔板建成了。讓我們再回過頭看看,壁蜂是花費了多少精力來進行測量工作的。這是蟲子理性的最佳證據!在壁蜂那小小的頭腦裏,有著幾何學的概念和測量者的藝術!一隻昆蟲就像房屋的建築承包商那樣,要事先測量一下自己要建造的房屋!這是很奇妙的!這些事實足以使那些懷疑論者,讓那些固執地認為動物身上沒有“理性不斷的原子束”的人們感到羞愧的!
啊,普通的人啊!把您的臉用紗遮起來吧!通過“理性不斷的原子束”這句怪話,我們今天建立起了科學的體係,那麼就太好了,我的大師們!其實,我向你們提供的這個美妙的證據裏隻缺一個小小的細節,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那就是事實。不是因為我沒看見我所說的東西,其實這裏與測量並沒有關係,我將要用事實來證明這一點。
下麵,我們要從整體上來看壁蜂的巢是怎樣的。現在,我們要豎著切開一根蘆葦,並且要小心,先不要碰到裏麵的東西。這樣的實驗如果是在玻璃管裏造的一排房間裏進行的就更好了。有一個細節在一開始就令人驚訝:隔板幾乎與軸垂直,而且隔板相互之間的距離是不一樣的。這樣,由於房間是同一個根基,隔板之間的距離不相等,因而容積也就不一樣了。深處的隔板是最老的,與鄰近的隔板的距離最遠;前一部分的隔板是離開口最近的,隔板之間距離很近。此外,長度越長的房間由於容積大,儲存糧食就越充足;長度小的房間由於容積小,儲存的糧食則隻有大房間的 1/2 甚至 1/3。
這便是不相等的例子。一根玻璃管內徑長 12 毫米,裏麵有 10 個房間。從最裏麵開始數,數出來 5 個,隔板相互之間的距離以毫米作單位,數據是這樣的:11、12、16、13、11 ;在開口附近的 5 個隔板距離是這樣的:7、7、5、6、7。
在一段 11 毫米內徑的蘆葦裏有 15 個蜂房,從最裏麵數起,它們的隔板之間的距離是:
13、12、12、9、9、11、8、8、7、7、7、6、6、7、7。
從上麵的事實可以看出,如果管道直徑小,隔板的距離還會更大,但總的特征不變,那就是,隔板離開口越近,相互之間距離越小。
一根 5 毫米直徑的蘆葦隔板從最裏麵數起,相互之間的距離是:
22、22、20、20、12、14。
一根 9 毫米直徑的玻璃管的數據是:
15、14、11、10、10、9、10。
一根 8 毫米直徑的玻璃管的數據是:
15、14、20、14、10、10。
上述的數據隻是我記錄的一小部分,如果把我的記錄全部列舉出來的話,它們就會把紙全部占滿。這些數據能證明壁蜂是個幾何學家嗎?能夠證明壁蜂是用它的身體作為測量長度儀器嗎?很顯然不能!
因為在這些數據當中,有很多數據都超出了昆蟲身體的長度,而且,在一個小數字後麵,有時突然又會出現一個大數字,並且在同一組裏,幾個數值差不多的數字後麵,又會有一串數值隻有前麵一半的數字。對於這些數據,它們隻能說明這樣的一件事情:昆蟲是在工作過程中將隔板間的距離逐漸縮小的。在後麵,我們將會看到,大的房間是給雌蜂住的,而那些小的房間則是給雄蜂住的。
難道就沒有針對不同性別的測量嗎?也沒有。從數據上我們可以看出來。在第一組數據中,雌蜂的房間是 11 毫米,開頭和結尾都是這個數字;在這組數字的中間,卻有個 16 毫米的房間;在第二組數據中,雄蜂鎖住的房間的間隔是 7 毫米,開頭和結尾的數據都是這樣,但中間卻又變成了 5 毫米。其他組的數據也是這樣的,也就是說,數據會有突然的衝突。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假如壁蜂的房間真的是用理性來建造的話,並且用身體做測量的儀器,那麼,它們這樣精細的工具,怎麼會出現 5 毫米的誤差呢?這個長度差不多是它自己長度的一半了。
另外,如果我們去觀察壁蜂在一根內徑不大的管子裏的工作的話,壁蜂具有幾何學本領的想法就會煙消雲散。在那裏,建造房間的時候,壁蜂並沒有先來建隔板,它甚至連根基都不打好,也沒有建事先用來確定邊界的軟墊,沒有留下用於測量房間大小的基準點。這些關係都沒有完成,它很快就開始進行儲存糧食了。
食物儲存得估計差不多了,壁蜂便帶著收獲後的倦意,將房間的門關了起來。我想這也是它留下的唯一烙印吧!在這樣的情況下,看來測量是沒有的,然而房間的容積和糧食的數量都是符合兩種性別的通常需要的。
壁蜂在建房子的時候,為什麼用前額碰前隔板,用腹部末端碰後隔板,而且還碰了這麼多次?壁蜂在幹什麼呢?它所做的事,它想做的事,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看來隻有請那些更具有冒險精神的人來完成對這項工作的解釋吧!
理論是建立在一定基礎上的,可是這個基礎如果不是很牢固,有時就會搖搖欲墜的,如果用一點兒的事實檢驗,那麼,這些基礎就會站不住腳。
卵產完了,圓柱體裏已經充滿了食物和卵,最後一塊隔板將蜂房關了起來。現在,在管子開口處,一道圍牆終於建立起來了,用來防止那些入侵者進入房間。圍牆是一塊厚厚的擋板,相當於一道厚厚的工事,壁蜂在上麵花費了大量物力,幾乎將建幾塊隔板所需要的砂漿全部塗在了上麵。建立這樣的工事肯定要花費時間的,就算要一天的時間也不為多,因為最後的修補工作要求非常仔細,壁蜂要將所有的縫隙都粘起來,一丁點兒的縫隙都不能留下來。這些高級的泥水匠在那裏摩著、擦著牆上才抹上的泥漿,它們就這麼幹下去,一隻到滿意為止。它們用上額尖一下下地戳著,頭還不停地晃動,這些動作都表明它們對工作的熱愛,它們幹了整整幾個小時,不停地打磨著蓋子的表麵。在這樣的細心下,還會有什麼敵人來侵入它們的居所嗎?
可是,有一種變形卵蜂,它們在那酷暑到來的時節,用它那幾乎看不見的絲狀體穿透厚厚的大門,穿過繭的外殼,徑直溜到幼蟲那裏。
對於那些寄居者來說,這種罪惡的行徑已經完成了。當然,也可能在壁蜂工作時,通道裏便早已飛著一隻不速之客,那是彌寄蠅。它們就是用壁蜂收集的食物來喂養它的家人的。它是什麼時候進入的呢?還是趁壁蜂母親不在時進入房間並在裏麵產卵的?我從來沒有在犯罪現場找到過證據。它們會像搶劫者那樣,在壁蜂收獲食物回家時,敏捷地將卵產在食物上嗎?這是可能的,但我也無法確認。總之,在壁蜂的小幼蟲身旁,你會突然就看到那裏聚集了一群雙翅目小蟲,它們會有10 個、15 個、20 個,甚至更多。它們用那尖尖的嘴,使勁地戳著在它們看來是公共的食物堆,然後,再把糧食變成很小的小顆粒。糧食被它們吃去了大部分,可憐的壁蜂的幼蟲就這樣被活活餓死了。這就是生活,殘酷的生活,甚至連最小的生物也逃不過。熱情的工作,精心的照顧,聰明的防範措施,這些都是為了什麼?壁蜂的孩子被可惡的卵蜂奪走了大部分的食物,而一家老小,又因為惡毒的彌寄蠅的罪惡行徑而饑腸轆轆。
壁蜂的食物常常是黃粉狀的。在食物的中間部分有一點兒蜜流了出來。壁蜂把花粉做成了堅硬的紅色麵團,它們把卵就產在這塊麵團上麵,卵不是躺著放置的,而是站著的。卵的前端自由,後端輕輕地固定在那塊麵團裏。等孵化的時間到了,根部停留在麵團上的小幼蟲隻需要彎彎它們的小脖子,就可以在嘴邊吃到浸著蜜的美食了。長大以後,它就脫離了支撐點,去吃離它較遠的食物。
一切的做法都蘊涵著偉大的母愛,著實令我感動。新生兒比較嬌嫩,所以需要吃那種精細的麵包片,等到長大以後吃的就是幹麵包了。
如果儲存的食物都是一樣的,也就沒有必要這麼謹慎了。例如,條蜂和石蜂的食物是流動著的蜜,整個一塊都是一模一樣,因此,卵躺在什麼地方都一樣,它們躺在食物的表麵,也不需要有任何特別的姿勢,新生兒可以在任何地方吃它最初的幾口食物。這沒有什麼不好,很方便,因為所有的食物特性都一樣。
新生兒出生以後的第一頓飯很重要,如果沒有安排好,對新生兒來說是會有生命危險的。這是因為一出生就開始吃沒有加蜜的花粉,它的胃可能承受不住。又因為它們不能動,所以就無法選擇吃什麼,隻好吃剛剛孵化出來的那一點地方的糧食。由於壁蜂的麵團是邊緣硬、中間甜潤,所以小蟲子必須生在蜜餅中央,這樣,在這裏它隻要動一下頭,就能吃到胃所需要的精細食物。因而,壁蜂產卵的位置是豎立並固定在麵團的中央,這樣的選擇是最好不過的。你想,壁蜂母親這種細心的安排和彌寄蠅、卵蜂所造成的悲慘結局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別呀!
壁蜂的卵是圓柱體,稍微有一點兒彎,兩頭呈圓形,半透明,與壁蜂自身的身材相比,卵還算是比較大的。在巢穴裏,它顯得有些躁動不安,不久就變成乳白色,但兩端還是透明的。在很精密的放大鏡下,勉強能夠看得到一些精細的條紋,呈橫的環狀,這便是分節的最初跡象。然後,在透明的前部出現了一道分節,頭部顯現出來。一個不透明的絲狀體,非常纖細,伸展在每一側,這便是一節連接到另一節的氣管帶。最後,兩邊帶有肉墜的、非常明顯的分裂出現了—幼蟲也就隨之誕生了。
在一開始,人們會以為這種孵化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孵化,也就是說,沒有外殼的破裂和蛻去。但是,你隻有仔細觀察,才不會被表麵現象所欺騙。實際上,有一層纖細的膜被從前到後地蛻去了,這層膜是很難看到的,它就是卵的殼。
幼蟲終於誕生了。它用根部固定在麵團上,慢慢地變成了弓形,上身倒在麵團上,直到此時,它的頭才慢慢地抬起來,開始悠閑地用餐。
很快,在身體的前 2/3 部分出現了一條黃帶,這表明消化器官裏塞滿了食物。15 天內,你就安安靜靜地進食吧,然後再去織你的繭。你現在逃脫了彌寄蠅,噢,我親愛的!可是你以後能逃脫卵蜂的吸榨嗎?唉!
一切都不可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