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術的角度來看,迷宮漏鬥蛛的網要遠遜於圓網蛛的網,不像圓網蛛的網那樣結構高度對稱。雖然迷宮設計得很精妙,可是它的建造者卻並未受到人們的喜歡。因為它隻是漏鬥蛛隨意建造的一個沒有形狀的捕獵器。雖然建造者在建造過程中沒有遵循什麼法則,可是它總算還有自己的審美標準。我想到那個裝有漂亮絲紗的火山口,恐怕就是這個原因。卵袋,這通常被看做母親傑作的東西,將向我們展示一切。
迷宮漏鬥蛛每到產卵期到來的時候就會更換住處。它會扔掉自己相當結實的房子,不回去住。它該成家了,所以需要自己的合適的房子。可是房子在什麼位置?雖然蜘蛛自己知道,我可不清楚。我用了好幾個早晨的時間去尋找蜘蛛的新居,可是最終什麼也沒發現。我在吊著蛛網的灌木叢中尋找,卻一直沒有什麼結果。
我最終還是發現了漏鬥蛛的秘密。我找到一個幾乎沒破損但是沒有蜘蛛存在的網。顯然,這個蛛網是剛剛被扔掉的。我沒有必要去灌木叢中尋找,隻需要去周圍幾步遠的地方搜尋。假如看到成片的茂密灌木叢,蜘蛛產卵的窩就隱藏其中。雌蛛總是待在網的上麵,這應該是蛛網真實用處的標誌了。
在遠離迷宮捕獵器的地方,我就用這種方式進行了搜尋。能夠滿足我好奇心的蛛網終於被我找到了,可是我對這位母親才能的評價根本沒有在這些窩身上得到應驗。蜘蛛用爛樹葉和蛛絲混合製成一個很土氣的袋子。卵袋很破爛,是一個細布袋。建造者的打算可能會因為意外的原因而改變,建築結構會被打亂。結果,物質內在的規律表現為現實,就成了一片混亂。
在各類動物沒有受到打擾的條件下,研究它們的建築風格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彩帶圓網蛛將卵袋織在空閑的地方以及行動方便的稀疏樹枝上。卵袋很像精致的小球。假如圓網絲蛛有同樣的行動上的自由,那帶月牙邊的拋物形卵袋也稱得上優雅;迷宮漏鬥蛛,也就是另一位紡織高手,在織嬰兒房時難道就不講究美觀嗎?難道我們見到的那個粗陋的袋子就是它所能夠達到的標準嗎?
如果條件許可,我希望它可以做得更好。它在茂盛的灌木叢中,在落葉和枯枝堆裏完成的作品很不規整。假如能夠使它在沒有約束的地方編織,我相信它會沒有拘束地將自己的才能發揮出來,能充分地證明自己擅長編織精致的卵袋。8 月中旬是產卵期即將來臨的時候,我在裝著沙土的罐子裏分別放上了 12 隻迷宮漏鬥蛛,並且將罐子用金屬罩罩起來。我將一根百裏香的小樹枝插在金屬罩的中央,作為它們織卵袋時的支撐物,當然,周圍的金屬網也可以做支撐。金屬罩裏沒有布置其他的東西,沒有做袋子外套或者使卵袋變形的爛樹葉。蜘蛛每天都會享用到我為它準備的蝗蟲。它十分樂意接受這味道鮮美、個子很小的東西。
實驗結果應驗了我的設想。在 8 月底的時候,蜘蛛給我提供了 10個卵袋。它們個個形態漂亮,顏色鮮亮雪白。這些紡織女工由於在自由場地勞作,沒有受到約束,所以它們依據自己的本能認真進行著創作。
由於甩開了一切的束縛,最終將工整優美的作品送到了我的眼前。
這個卵袋是由很細致的白色細紋布製作的,呈半透明顏色。雌蜘蛛將會長時期居住在這裏,目的就是看護自己的寶貝。卵袋的大小和一個雞蛋差不多。小屋子的兩頭呈開放狀,前麵的洞口延伸形成一個比較寬闊的走廊;後麵的洞口變細,仿佛是漏鬥的頸部。這個漏鬥頸部的作用是什麼,我無從知曉。洞口前麵比較大的那一端,毫無疑問是通向糧食倉庫的。我發現蜘蛛經常在這裏停留,偷看蝗蟲。它選擇在外麵吃蝗蟲,否則會弄髒潔白的屋子。
卵袋的結構和捕獵住所結構有相似的地方。比如,像漏鬥一樣狹長的後門廳連著近處的地麵,這是它的應急出口;前麵那個廳仿佛是火山口,四麵都有絲,這很容易讓人想到以前捕獵用的迷宮。在這裏能夠找到過去房宅的一些特點。我們也可以把這裏看做是迷宮,隻是體積小罷了。蛛絲縱橫交錯,獵物從火山口前麵經過,就會陷於其中。動物的建築風格一般是固定的,即使外在環境發生了改變,主體樣式也不會變化。對自己的老本行,動物都比較精通,它們不會做別的事情,也永遠不會學做其他的事情。它們沒有創新的能力。
可是,這裏就是一座哨所。我們透過雲霧一樣柔和的白色絲牆,可以隱約看見放置卵的東西,表麵被不太清楚的榮譽勳章花紋所包圍。
這個暗白色的袋子,寬敞、美麗,被四周的閃光立柱固定,位於帷幔中央,並且與外層是隔開的。閃光立柱上端和底端是相同的形狀,都膨脹成圓錐形,隻是中間比較細。柱子有 12 根,都是兩兩相對,這樣就形成了一條狹長的走廊。走廊與各處連接,可以通向房間任何地方。雌蜘蛛很仔細地在走廊裏巡查,不斷地停下來,並且會湊近卵袋,傾聽裏邊的動靜。這時候如果打擾了它,真是太無禮了。
為了更細致地了解蜘蛛巢裏邊的情況,我仔細研究了從田野裏帶回來的破蜘蛛巢。我們先把柱子放在一邊不談,先看這倒圓錐形的卵袋,與圓網蛛的卵袋很像。製作袋子的原料有很好的柔韌性,因為用鑷子使勁拉才能將它破壞。卵袋裏隻有極細的棉團和一小堆卵。卵的數量大概是 100 個,每一個卵直徑約 1.5 毫米。這些卵沒有連接在一起,樣子很像淺黃色的琥珀。當覆蓋在表麵的絨被我小心地揭去時,我看到這些卵滾來滾去。我將它們全部放進試管裏,為的是以後能夠很好地觀察它們的孵化。
接下來,我們再簡單回顧一下前麵提到的情景。每當雌蜘蛛產卵期到來的時候,它就會丟掉自己現有的房子,丟掉可以捕獲獵物的火山口,丟掉連隻蒼蠅都逃不掉的迷宮,供養蜘蛛的老巢被留在原地。為了自己的孩子,它要去遠方修建一所新房子。可是為什麼它一定要背井離鄉呢?
它還要生存好幾個月的時間,食物是必不可少的。假如它將卵袋編織在離蛛網很近的地方,這個高級捕獵器可以照常使用,這難道不好嗎?它可以一邊看護卵袋,一邊輕而易舉地獲取食物,一箭雙雕。可是,蜘蛛為什麼不這樣做呢?我試圖發現其中的原因。
絲網與迷宮都是白顏色的,位置很高,因此老遠就能被人發現。
在陽光的照耀下,在獵物經常經過的地方,它們閃爍著光芒。蒼蠅和小蛾子都被光芒吸引過來了,原理和家裏的電燈、捕鳥者的鏡子相同。
誰要是因為好奇跑到這個閃著金光的美麗物體跟前,誰就要為自己的好奇付出生命的代價。這閃光的物體最容易讓路過者大意,這也正是家庭安全的最大危險。
因為綠色灌木叢上有這個顯著標誌,大批的開發者都會被吸引過來。在這個蛛網的指引下,這個寶貴的卵袋是很容易被發現的。假如這個袋子裏的卵不小心被外來的蟲子毀壞,這個家也就破滅了。關於喜歡享用蛛卵的動物的情況,我沒有充分的資料,我不了解迷宮漏鬥蛛的天敵。
彩帶圓網蛛的巢修建得很牢固,所以它把巢修建在任何人都能發現的地方。它的卵袋被吊在荊棘上,也沒有藏起來。它的粗心大意往往會引來滅頂之災。我發現有一隻帶著產卵器的姬蜂正躲在它的卵袋裏。蜘蛛卵就是姬蜂幼蟲的主要食糧。於是,卵袋裏隻留下一堆空殼,小生命完全被毀掉。還有其他一些姬蜂也有這樣的愛好,它們為自己的孩子準備了新鮮的蛋品。
迷宮漏鬥蛛擔心有貪婪的蛛卵竊取者。所以,它為了確保自己孩子的安全,選擇了一個既遠離現在住所又很隱蔽的地方修建新家。它要遠離那個一目了然的蛛網。當它感覺自己身體裏的卵已經發育成熟的時候,它就要搬走。它會在夜色之中選擇一個安全性高的隱蔽地方。樹枝和枯葉都落在地麵的矮灌木叢是它最理想的地方。因為即便是冬季,灌木叢中也長有茂密的葉子,地上到處都是附近橡樹上掉下來的葉子。
迷迭香長在岩石上時,總是營養缺乏,但是在這裏卻生長得很茂盛,它是蜘蛛最適合的地方了。所以,我經常在那裏找到蜘蛛的窩,可並不是一下子就能發現,因為它隱藏得實在是太好了。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不符合常規的現象。因為這個世界有好多喜歡吃嫩肉的敵人,作為母親,不得不提防它們,必須小心地將巢安置在一個最為隱蔽的地方。所有的母親都重視實施防範措施,它們都用自己巧妙的辦法把卵藏起來。
迷宮漏鬥蛛對卵的保護措施實施時,還需要另外一個條件的參與,所以情況更複雜。多數時候,蜘蛛如果找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就會將卵放在那裏,聽天由命。可是,生活在灌木叢中的迷宮漏鬥蛛的情況卻一樣,它和滿蟹蛛一樣,作為母親的責任感更強。它會一直守在卵旁,一直到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