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飛走了,老克羅多蛛留在原地,它沒有因為自己孤零零的而感到惶恐不安。它不但沒變憔悴,反而比以前更年輕了,那鮮亮的顏色和活力四射的外表,很容易讓人猜想它的壽命還長著呢,並且能夠再次生育。對於這個問題,我有一份比較有說服力的材料。雖然我特別有耐心,可是這些非同尋常的母親也沒有讓我監視到它們的行蹤;雖然我十分精心地喂養它們,結果也是很緩慢,它們依舊在孩子們離開原來的家後,才去別的地方重新建造自己的家。每隻老克羅多蛛都會在網紗上建造一間自己的新房子。
新房子隻是毛坯房,是它一夜間建造成的。新房子是兩層重疊的帷幔,上麵一層是平的,下麵一層底部呈凹陷之勢,並且是用鍾乳狀的沙粒作為壓載物。隨著時間的推移,新房子一層層被加厚,將來會變得和老房子一模一樣。這時我們不禁要問,蜘蛛為什麼要放棄那座沒有破損,甚至從外麵一看還非常好的舊房子呢?假設這不是猜想的話,我可能看出它的想法了。
原來的舊房子雖然有厚實的地毯,但是存在嚴重的缺憾,那裏盛滿了孩子們留下的小臥室,它們和房間的其他部分連在一起,我使用鑷子拔都很困難。我想對於克羅多蛛來說,這是一項很艱巨的工作,也可能是它做不到的。這個令人頭痛的難題,連出難題的紡織女本人都難以解決,在這種情況下,它隻有丟掉它不要了。
假如克羅多蛛是自己居住的話,倒沒什麼可說的,隻是房間的空間小了點,其實它僅需要一點空間,能夠轉過身就可以了。可是,後來它在不太方便的凹室堆邊過了七八個月後,為何又突然想建造一個大房間呢?我猜這其中的原因隻有一個:蜘蛛需要一間大房子,它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它的第二批孩子,一間小的住房不能容下它的孩子,所以它才想建造更大的房子。
第一次產卵留下的殘留物已經占滿了房間,老克羅多蛛還能把小卵袋放在什麼地方呢?新生兒需要新的房間來生活,這可能是它搬家的真正原因。蜘蛛感覺自己的卵巢沒有枯竭,就要搬家,去建造新的房子,來滿足它將來的孩子們。對於換房的情況,我僅有觀察到的一些事實。
因為有別的事要去做,並且長期喂養克羅多蛛有非常多的困難,我沒有辦法再繼續我的研究了,也不能像研究狼蛛一樣去研究克羅多蛛多次產卵的有關情形,以及它壽命的長短,我因此而感到非常遺憾。
在離開這隻克羅多蛛之前,我們再一起回顧一下狼蛛孩子引發的問題:在母親背上的 7 個月裏,它們從來不吃東西,但是它們卻精力旺盛。
雖然它們經常從母親背上摔下來,但是它們每次都會沿著母親的一條腿爬上去,抓緊找到自己的位置,這些就是它們的日常訓練。雖然它們消耗了能量,但是不需要補充物質。
不管是克羅多蛛的孩子,還是迷宮漏鬥蛛的孩子,還是其他蜘蛛的孩子,它們都得節食。盡管它們一直在不斷地運動,但也不吃東西;它們處於幼蟲期,或者冬天到來以後也是如此。我在寒冷的冬天,撕開了一隻克羅多蛛的小囊袋和一隻迷宮漏鬥蛛的聖物盒。我原以為可以看見一群沒有一點活力的嬰兒—因為寒冷和饑餓而凍僵了的嬰兒。但是結果我所看到的事實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被關在裏麵的蜘蛛看到家門被打開了,立刻急匆匆地往外跑。它們四處逃竄,就好像是進入了遷移期,看上去十分活躍。它們這急步小跑的樣子,真的很令人費解。當小山鶉遇到狗之後,也會受到驚嚇而逃跑,但現在小蜘蛛跑的速度絕對不比小山鶉慢。小巧可愛的小雞,像黃色絨毛球似的,在聽到母親召喚的時候,會立刻跑向盛著小米粒的盤子。對於動物快速而準確無誤的機械反應,我們已經習慣了,習以為常了,視而不見了。我們根本不注意這些,原因是這一切在我們看來是那麼的簡單。科學家會以不同的方式探索和觀察事物,科學家的觀點是:萬物都有因有果,小雞進食後轉化成熱量,進一步轉化成能量。
假設有人說,一隻小雉鳥從蛋裏孵出來後,連續七八個月不進一點兒食物,還能夠一直跑,而且精力十足,還進行靈敏的行動,恐怕找不出任何消除我們懷疑的理由。可是不進食卻能夠像往常一樣活動,是不符合情理的,但這種事情卻偏偏在克羅多蛛和其他蜘蛛身上發生了。
我在前文中已經解釋了小狼蛛在母親背上不吃東西的原因。嚴格一點來說,假如有懷疑也可以理解,因為我們沒有辦法觀察到遲早會在秘密洞穴裏發生的事,也可能在洞穴裏,母親將肚子裏的食物渣口對著口地喂給了小狼蛛。克羅多蛛能夠告訴我們這個問題的答案。
狼蛛和孩子們住在一起,克羅多蛛像狼蛛一樣,可是它和嬰兒之間用密封的圍牆隔開了,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傳遞固體的食物給孩子們。
也可能有人這樣想,母親可以吐出營養液,讓營養液透過圍牆滲透進去,這樣嬰兒室的孩子就可以喝了。對於這個懷疑,迷宮漏鬥蛛可以幫我們打消這個念頭,小蜘蛛孵出幾個星期後,它們的母親就死了,然而我們的小蜘蛛在綢緞織成的房子內卻能關半年,它們不會因為這裏沒有母親而變瘦。
小蜘蛛是不是吃包裹在外邊的絲呢?它們會把房子吃掉嗎?這其實不是荒唐的猜測,因為在這之前我們已經見過圓網蜘蛛的行為,圓網蜘蛛織新房之前,它要吞下廢棄的房子。可是,狼蛛證明這種解釋是錯誤的,因為它的孩子根本不織網。總而言之,我深信,無論是哪種蜘蛛的孩子,都絕對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也可能有的人會這麼想,小蜘蛛自己身體裏也許儲存著某些物質,比如從卵裏帶來的脂肪或者是其他能逐漸轉化為機械能的物質。假如說這種能量的消耗維持的時間非常短,比如幾小時,或者幾天,那麼我會很高興地承認這個觀點,原因是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生物都有這個特點。例如小雞,它可以憑借從蛋裏帶來的儲糧,很穩當地站起來,甚至還能進行一段時間的簡單活動。可是,隻要它的胃中沒有了食物,轉化能量的火爐就會熄滅,小雞也會隨之死去。要它七八個月不停地活動,總是站著,運動不止,還要躲避危險,怎麼能做得到呢?它在什麼地方儲備充足的維持這麼大消耗的物質呢?
小蜘蛛本來身體就那麼小,它能儲存足夠維持機器長期運轉的燃料在什麼地方呢?一個原子能夠儲存永遠也用不完的機油,是難以想象的事情,想到這裏,我沒有辦法不打消這種想法。
我們隻能憑借非物質的,尤其是來自外界的熱輻射,通過身體的某些器官將它轉化成動力。這是形式的能量供給,是最簡單的,這種熱動力的來源不是食物,而是能夠直接利用的,就好像一切生物靠太陽一樣,太陽是一切生物生命的源泉。天然的物質存在著令人難以解答的秘密,鐳就可以證明這一點;生物同樣有自己的秘密,並且更具有神秘的色彩,誰敢說由蜘蛛引起的這種猜想,在未來的某一天不會被科學證實,也許因為它而產生生理學的基本定理,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