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朗格多克蠍子的食物(1 / 3)

了解朗格多克蠍子的人都知道,它們有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捕獵手段。鑒於此,蠍子給人留下的印象總是爭搶、嗜吃、霸道。事實並不然,它們的飲食節製、有規律。

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我曾多次前往附近山岡的石子堆裏窺探過它,並小心翼翼地搜查了它們的藏身之處。其實我本想發掘這些惡魔在享受後留下的殘羹剩飯,可是全然出乎我的意料,我隻能偶爾見到好似隱士們食用的點心渣,而更多時候是一無所獲。但我也終於知曉,一些椿象、大蟻蛉和小蝗蟲才是它們真正的美食佳肴。

關於朗格多克蠍子更多詳盡的信息,我還是從荒石園的小鎮上獲悉的,當然這些和我用心的觀察是分不開的。蠍子有其固定的用餐時間,如同體弱多病者在飲食方麵必須定時定量一樣。雖然它精力旺盛,尾功也了不得,但從 10 月到次年 4 月,在這漫長的六七個月的時間裏,它們都一直蜷縮在自己的洞穴裏,與世隔絕。在這個階段即使將美食擺放在它們麵前,它們也會視而不見,還會用尾巴將其掃出洞外。

將近 3 月底,它們才逐漸有了食欲。此時去觀察其洞穴,很可能見到一兩隻蠍子細細品味獵物的場景。而此時它們的食物也隻是不起眼的千足蟲、毒千足或者是石蜈蚣,獵物也少得可憐,而且餐與餐之間隔的時間也比較長。

我希望看到它們敞開胃口進食的場景,那將會是多麼壯觀啊!我想,蠍子本身長相凶猛,而且有著很厲害的捕獵武器,這些許的食物不會讓它們滿足。我們都知道,獵手在獵取一隻小鳥時,不會往槍筒裏裝烈性硝甘炸藥,蠍子也是如此,它們也沒有必要用利器對付一隻可憐的小動物。我一直以為,因為蠍子有精良的武器,捕獵定會易如反掌,它們應該將大量的肉食作為自己的食物。然而我錯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我驚奇地發現,它們的飯量小得讓我們不可置信。

除了飯量小,其實蠍子的膽子也小得可憐。卷心菜裏飛出一隻粉蝶,翅膀拍打地麵的聲音就能把它嚇得夠嗆。它居然懼怕一隻斷了翅的粉蝶,那麼隻有饑餓感才能驅使它迸發出昂揚的鬥誌。

4 月來臨,蠍子才真正開始進食了,它們會獵取些什麼來作為自己的美食呢?和蜘蛛一樣,對於死屍它們不屑一顧,蠍子更鍾情於活蹦亂跳的東西,將死的且渾身抽搐的獵物作為它們的階下囚,因為那樣才真正具有挑戰性。但是僅僅是活物也不能讓它們徹底滿足,它們挑剔到獵物的肉質和個頭,肉要鮮嫩,個頭要小巧。起初我養蠍子是為了借助它們發大財,於是特意挑選個頭大的蝗蟲來喂養它們,希望它們盡快成長,結果它們根本不接受我的良苦用心。究其緣由,原來大蝗蟲肉質太硬,而且其反抗能力也比較強,對付起來有些困難,在搏鬥的過程中,蠍子也會泄氣。

我在田野裏抓來了蟋蟀用來做試驗。我想,這六隻胖墩墩的蟋蟀身體像黃油球般,入口滑,易於吸收,蠍子肯定會喜愛的。我把它們放進玻璃圍牆裏,並添加了些生菜葉,我害怕看到“獅子溝”般可怕的情景。這些天賦歌唱家們並未覺察自己身處危境之中,它們的歌曲依然美妙悅耳,還爭搶著生菜吃起來。一隻蠍子突然逼近,蟋蟀隻是望著它,還有些進攻的姿態,它們對這隻猛獸的到來並未表現出無比的驚恐。

反而是蠍子發現了蟋蟀竟然連連後退,生怕這些陌生的家夥給自己帶來傷害。它隻是用螯肢挑逗了一隻蟋蟀,自己卻嚇得迅速逃離了。六隻蟋蟀和這些猛獸們共處一室,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一隻蠍子去招惹它們,這也許是它們又肥又大的緣故吧!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這六隻蟋蟀和起初一樣精力旺盛,無憂無慮地享受著自由和安寧。

我絞盡腦汁,又為它們尋來一些它們鍾愛、卻不起眼的小東西:鼠婦、黑色千足蟲和赤馬陸。我在獵手常出沒的石下找尋躲藏在那裏的盜虻和砂潛,它們也成了我的實驗品,我認為它們極有可能是蠍子常追捕的獵物。我還把蠍子洞附近荊棘叢裏的鋸角葉甲抓來,在蠍子常出沒的沙丘上捕到虎甲,並把它們統統放到蠍子的麵前,可是這些麵目猙獰的東西,完全不能激起蠍子的興趣。

我困惑了,到哪裏我才能為它們找尋到個頭小,肉也鮮嫩細滑的美味佳肴呢?碰巧,我還真發現了這種稀罕的食物。進了 5 月,我偶然發現荒石園裏飛來一群怪物,原來它們就是長著軟鞘翅的鞘翅目昆蟲—野櫻朽木甲。仔細觀察,我發現它們的身長才一指寬。在園子裏,它們正圍著一棵開滿了黃色柔荑花的綠橡樹翩翩起舞。停下來時它們就吮吸甜果的液汁,又忙於交配,並完全沉浸在其中。整整兩星期,它們都享受著生活中的這般愜意和自由,隨後它們又成群結隊地飛向了遠方。而我那些可憐的蠍子們,我一直將它們囚禁,這時我覺得該慰勞它們一下了,那麼野櫻朽木甲的幼仔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在漫長的煎熬和等待之後,蠍子終於進食了。

蠍子悄悄地向地上毫不動彈的昆蟲進發了。這哪裏是獵取,分明是在拾取散落在地上的果子啊!看不到緊張刺激的場麵,也沒有廝殺搏鬥,蠍子不用尾功,帶毒的捕獵工具也根本用不上。輕輕鬆鬆地,蠍子用兩隻跗節將食物夾起,再將螯肢彎曲,獵物便到口了。在進食時,蠍子的一對螯肢一直保持彎曲狀。眼看著活蹦亂跳的小生命在蠍子的口中還拚命地掙紮,而蠍子在進食時是一向喜歡安靜的,此時蠍子也會生氣吧!必須給這小東西點顏色看看了,將利劍伸向嘴,好似溫柔,卻致命地刺向獵物,獵物終於靜了下來。一邊刺,一邊咀嚼,蠍子們好像用叉子將食物送到嘴裏。

經過幾個小時的細細品味,被吸走了精髓,這可憐的獵物最終剩下了渣滓。那幹巴巴的渣滓,蠍子的腸胃根本容忍不了,正卡在喉嚨裏,費盡力氣卻不能將它吐出來。這時螯肢便派上了用場,螯肢的鉗子叉住了渣滓,同時一根鉗子還叉到了一個丸子似的硬核,終於,喉嚨裏的東西被清空了。用完這頓餐後,我肯定很長一段時間蠍子都不會再進食了。

比起紗罩,寬敞的玻璃圍牆要舒服得多,黃昏時刻,圍牆裏仍然一片生機。幸運的是,我已獲得了大量的關於蠍子這種奇異昆蟲的進食方式。4 ~ 5 月間,蠍子更喜歡歡聚,我必須想辦法為它們供應美味的食物。我發現,在這個特殊的時節,成群的粉蝶和金鳳蝶在長著丁香樹的小路上狂舞。我取來紗網,用它網住十幾隻粉蝶,斷翅的粉蝶再也不能飛舞,我便將它放到了玻璃屋裏。

晚上 8 點鍾,那些猛獸要出洞了,先是在蓋著瓦片的洞口守望,觀察動靜,終於可以行動了,便在各個角落開始亂竄。奔跑中,尾巴的姿勢不斷地變換,時而高翹,時而下垂,然而尾尖是一直往上翹的。它們的心情在變化,也會觸到不同的東西,都會影響到尾巴的姿態。借著玻璃屋前提燈下微弱的光亮,我可以觀察屋裏的動靜,斷了翅的粉蝶在地上撲打,再也不能飛舞了。粉蝶在絕望中抗爭著,而此時蠍子卻在其中間來來回回地閑逛,偶爾撞倒或踩了粉蝶,它們根本不在意。

時而在一片混亂中,折了翅的粉蝶竟爬到惡魔的背上,行為太過分了,蠍子全然不顧,馱著折翅的粉蝶繼續優哉遊哉地前行。竟有幾隻粉蝶不知深淺地跳到其螯肢下,還有幾隻居然撞到了惡魔的嘴巴,還好,蠍子對它們絲毫不感興趣。粉蝶繞丁香樹飛舞的時節,我幾乎每晚都要進行這樣的試驗,食物消耗了不少,可我仍毫無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