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黑蠍子個頭小,也不像朗格多克蠍子那麼活躍。為了進行對照實驗,實驗桌上的普通廣口瓶就成了它們暫時的棲息地。每天我都堅持觀察廣口瓶裏的動向,因為黑蠍子數量少,利於觀察。每天早上我都有在記事本上寫散文的習慣,但在這之前,我都要打開瓶口上的硬紙皮,瞧一眼瓶裏那些被我囚禁的小家夥們是不是夜裏有什麼突發情況。我選擇廣口瓶是因為大玻璃屋不適合這種日常觀察,它的房間數量多,觀察中容易發生混亂,還要花些時間來恢複秩序;而利用廣口瓶,這個任務一下子就完成了。
時間太及時了,在監視器的幫助下,當我在 7 月 22 日早晨 6 點左右打開硬紙皮蓋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一群小蠍子竟出現在一隻雌蠍背上,遠遠望去猶如一件白色的鬥篷。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我想這是對我辛苦勞作的補償吧!我居然能欣賞到這麼動人的場麵。雌蠍子肯定是在昨天夜裏生產了小蠍子,因為我昨天晚些時間觀察時,它身上還什麼都沒有。
這個場景還在不斷地出現,第二天,另一隻雌蠍子發生了相同的情況;第三天又有兩隻雌蠍子也成了這副模樣,身上也是白花花一片,這樣總共有四隻黑蠍子生產,比我所預想的要多。四個蠍子家庭很快組成了,並享受著那份安寧和諧,我同樣能體會到溫馨和幸福。
機遇不斷地眷顧於我,在廣口瓶有了新發現的瞬間,我想,朗格多克蠍子所在的玻璃屋裏會不會也出現同樣的奇特現象呢,還是趕緊看看吧。
當我把 25 塊瓦片翻開的時候,我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多麼壯觀的場麵啊!我可以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熱血沸騰,我這個老頭子一下子就像 20 歲的小夥子一樣活力四射。在三片瓦片下,我居然發現了雌蠍子們帶著一群孩子,其中一隻蠍子的孩子好像已經出生兩星期了,有了明顯的發育,當然這些都來源於我後來的觀察。另外兩家的孩子才剛剛出生,應該就是昨晚的事,因為我還能看到蠍子母親肚皮下的殘跡,我想看看它們到底是什麼。
就這樣,7 月過去了,8、9 月之後就再也見不到蠍子分娩的場景了。
通過細心的觀察,我們得知,不論是黑蠍子還是朗格多克蠍子都在 7 月下旬分娩。但是玻璃屋裏有些雌蠍子的肚皮怎麼會和快要生產的蠍子一樣大呢?難道蠍子的繁殖期會延長嗎?我不禁思緒萬千。冬天來了,它們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於是我不再有什麼期盼了。看來要觀察蠍子繁殖,隻能等到來年了。妊娠期竟是如此的漫長,在低等動物中間這種現象是很稀罕的。每隻雌蠍以及它們的幼仔們,都被我移入了狹窄的空間,為的是觀察方便。一大早,去觀察時我發現晚上的新生兒還藏在雌蠍子的肚皮底下。我想了解下麵的情況,就撥開雌蠍子,在那群幼仔的背上又有了新發現,這發現讓我徹底否決了我在書本上獲取的信息。
書上提到,蠍子是胎生,描述得不是很準確,生下來之後小蠍子就變了模樣。
如果是胎生的話,那伸直螯肢、叉開腿、翹起小尾巴的小蠍子又如何從產道出來呢?狹小的產道怎麼能容得下體積較大的小蠍子呢?如果它要從產道出來,它也一定是被包裹著,而且體積也不應該那麼大。
經過我的實驗分析,雌蠍子腹部下的殘留物果真是卵脂。我們無可否認,因為其形態和從臨產蠍子子宮解剖出來的卵脂沒有什麼差別。
小蠍子已被擠壓成米粒大小,尾巴也緊貼其肚皮之上,螯肢在胸前折疊著,腿也服服帖帖地放在身體兩側。這樣被包裹之後,卵才會有順滑的外皮,絕非凹凸不平。額頭上的深色小點清晰可見,原來那是小家夥們的眼睛啊,它們悠閑地在透明的液體中漂浮著,那麼由一層薄膜包裹的液體,便是小生命賴以生存的空間和大氣。
毋庸置疑,那些殘留物就是卵脂,在朗格多克蠍子的腹下的卵脂已多達 40 多個,而黑蠍子的腹下就相當少了。它們選擇在夜間產卵,我來晚了,沒能看到全景,但僅僅剩下的卵就完全可以證明蠍子確實是卵生動物,卵脂被排到體外。時間不長,小蠍子就會孵化成形。
我們又不禁疑問,小蠍子是如何從卵裏孵化出來的呢?憑借比較合適的觀察環境,我有幸目睹了小蠍子被孵化的整個過程。開始,雌蠍子輕柔地用大顎將薄薄的卵脂叼住,接著將其撕破,並吞入肚中,隨後把新生的胎膜慢慢地弄掉,如果你見證過母山羊和母獅吞掉胎膜的那般溫柔,就可以想象這一場景了。孵化過程中雌蠍子會用到一些鋒利的器械,但幼仔們新生的嫩皮不會被擦傷,它們的肢體也會完好無損。
蠍子接生時的動作和我們人類很相似,對此,我驚歎不已。在遠古的石炭紀,第一隻蠍子誕生了,從那時起就注定了蠍子要經曆這般溫柔的分娩,在悠長的孕育中,卵就是泥土中長眠的種子。爬行動物和魚類最早有了卵生的經曆,不久人們也見證了鳥類和幾乎所有的昆蟲都進入了這一狀態。這一過程也見證了生物體向精巧變化的經曆,預示著高等胎生動物的出現。那時的孵化是在母體中進行中,它不會遭遇任何的危險。
有人會誤以為,生物的進化要經曆從低等到高等和不斷優化的過程。而實際上,它要經曆一個跳躍化的過程,有不斷的進步,難免也會出現後退的情形。海洋有潮漲潮落,而生命好比另一個海洋,除了起起落落,它卻比江河湖海更充滿了奧秘。它還能以別的方式運動嗎?
可是,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小山羊永遠也不能獲得新生,除非母山羊將其身體上的胎膜舔去。
小蠍子要獲取自由,同樣需要母體的力量。一些小蠍子被黏液纏得死死的,無法動彈,即使被撕掉了近一半的胎膜,也隻是搖擺不定,無力擺脫,此時就必須依靠雌蠍子將膜咬開。在母體分娩過程中,小蠍子無能為力,它們太脆弱了,根本不能衝破那洋蔥膜般的胎膜。
不像雛鳥,為了破殼而生,嘴尖還暫時保留著老繭,出生時可用來敲破蛋殼。而小蠍子為了能夠順利生產,隻能擠壓成米粒大小,然後全憑外界的力量排出母體。在這一過程中,母親把一切都幹了,它做得太完美了,卵脂以及一些不孕卵全被弄得幹幹淨淨。於是,不會留下任何的殘留物,因為一切又都重回母體,即使是用過的地麵也被弄得一塵不染。
那麼,我最開始看到的小蠍子也是早已被剝掉胎膜的小東西,潔淨整齊,而又毫無束縛。白色的朗格多克蠍子身長為 9 毫米,而黑蠍子隻有 4 毫米大小。分娩之後,雌蠍子身上便爬滿了小蠍子,它將螯肢平放,為的就是讓小蠍子能爬上去。小蠍子悠然自得地攀著螯肢向上爬,一個接一個地快速聚攏來,不留一個縫隙,布滿在雌蠍的背上,猶如一件披風。小蠍子用它那靈巧的小爪服服帖帖地趴在母親的背上,它們擁抱在一起,一動不動。眼前突然呈現了溫馨的情景,即使多彩的畫筆也很難將其描繪完全。
我異常關注那隻雌蠍子,因為它身上的白披風很是引人注意,尾巴依然高高翹起,卻也穩若泰山。我試圖用草秸觸摸小蠍子,還沒得逞,雌蠍子已經警覺地高舉螯肢,擺出難得一見的防衛姿態,兩隻螯肢呈進攻狀,鉗口大開,做好了回擊的準備。此時它不便舞動尾巴,它擔心尾巴的震動會把背上的一些小蠍子甩下來,僅僅用拳頭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我的好奇心愈演愈烈,我終於把一隻小蠍子弄下來,掉在離雌蠍子有 3 厘米多遠的地方,可是它對此並不緊張,它依舊靜止不動。我不解,孩子滑落在地,它怎麼會視而不見呢?因為滑落的小蠍子隻要蹬幾下腿,再挪動一下就能觸及母親的螯肢,並飛速地爬回原地,依然怡然自得地趴在母親的背上。可是它們的靈活性卻遠不及能走鋼絲的狼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