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父母命舛
“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寫了幾則糊塗事,揭示了司徒高父親司徒無病的坎坷人生。他逆來順受,最能忍受,可上可下,一切隨緣。說他糊塗,有時又有內在的聰明;說他聰明,人們卻認為他事事糊塗……
出生於1930年5月的司徒無病,就讀縣中因病輟學之後,其母劉玨隻得忍下喪夫之痛,一個心思撲在無病身上。兒子是全家的“命根”,怎能不讓母親揪心呢?一天,一個小有名氣的八字先生路過司徒家,母親提及無病多病一事,那先生便煞有介事地對劉玨說,司徒無病隻有早婚才能借婚衝喜,喜中生福,轉危為安。真是病急亂投醫,算命先生的鬼話劉玨深信不疑,無病15歲那年便逼其拜堂成親。可惜小小夫妻釀不成夫妻情義,不到兩年就象小孩子“擺家家”一樣分道揚鑣。17歲那年,不管司徒無病情願與否,劉玨又給兒子安排第二次婚事,對象就是比他年長兩歲的李家家。或許是“李家家”大名利家,婚後日子過得還算甜蜜。新中國誕生那一年,夫妻之愛開始“結晶”,第一胎生下一個“千金”,取名司徒莊。自此以後,崽崽女女一個緊接一個,多個崽女結成一條無形的“捆索”,把個小家庭越捆越緊,越緊越困。應當成為家庭頂梁柱的司徒無病,一則身單力薄,二者生性放縱,三則象似糊塗,把個養家重擔全撂在妻子李家家肩上。負擔沉重,錢少糧缺,“錢米夫妻”並非毫無道理,家庭困境嚴重影響了夫妻間的體諒與合作,兩口子和和睦睦的日子少,吵吵嚷嚷的時間多。就在這很不和諧的小天地裏,繼大女司徒莊之後,次男司徒紅、三女司徒秀以及本文主人公司徒高相繼問世,讓這個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的小家庭,一蹶成為中國全民過苦日子時期最苦最累的小家庭之一。
時間跨越到20世紀60年代,司徒無病、李家家夫婦男女愛夫妻情日漸淡漠,4個兒女將這個小家庭推及到破碎的邊沿,別人的“家常便飯”,在這個家庭就成了“缺吃少穿”。夫妻關係越發疏離,相罵打架成了最頻繁的情感交往。記得司徒高剛滿兩歲那年,天災人禍已將城鄉經濟推至破產境地,然糊裏糊塗的司徒無病,根本不管天高地厚,仍是我行我素,飄逸遊走,移禍妻兒。李家家天**家,哺男育女,忙裏忙外,除了一刻不少地參加生產隊集體勞動,還要擠出時間象別的男人一樣爬山越嶺去砍柴。一天,管家發覺自己烘在爐灶上的兩擔幹柴不翼而飛,經詢問子女,原是無病拖到會同寺街上賣了錢買酒喝。事情雖然不大,卻是天下奇談,家家埋怨人世間竟有這等不通人情、不顧家庭的怪男人。這法律上的夫妻關係實在難以維持,經過一番文談武鬥,也請左鄰右舍從中調理,終於在1963年底達成離婚協議,辦妥離婚手續,生產隊幹部和家戶長為其處理好分居事宜,4個兒女一分為二,大女大兒名義上由無病撫養,兩個小的由李家家哺育。然而,做母親的哪裏放得下心頭肉,連作夢都是緊緊地摟著四個兒女。離婚後的安靜生活雖苦猶甜,但為了支撐家庭,照顧兒女,李家家隻得同本村喪偶孤男司徒真慶結婚,且於1965年3月生下第五胎男兒司徒建民。15年後司徒真慶去世,兩個不幸的小家庭,一直靠李家家這根堅韌的紐帶維係著。
夫妻離婚後,司徒無病隻有三十幾歲。他過慣了獨來獨往、無拘無束的鬆散日子,便無心另娶,隻伴著年近花甲的老母劉玨相依為命,艱難度日。如今的木見村,司徒無病在人們心目中確實沒有份量,然他做過的一件件糊塗事,倒還被人深深地惦記著,被他的子孫後代懷念著……
司徒無病給社會留下什麼?人們的總體印象是“糊塗”。知情未忘者都說:司徒無病晚年之前未過上一天好日子,沒穿過一件象樣的衣服,大熱天裏穿短褲有時連“羞”都遮不住。土地改革母親劉玨是“富農”,他則是富農子弟,進入人民公社後還是“編外社員”。司徒無病既無體力,又無技術,是生產隊裏的“弱勢人”,加之戴上半頂很不好戴的地富子弟帽子,於是就被生產隊拴在一般社員都不願幹的苦差上:給稻田打石灰。一個生產隊至少有百十畝稻田,打石灰確實是個又累又髒的大苦差。那時興種雙季稻,早晚兩季打石灰幾乎都是無病包幹。男女社員將一擔一擔的熟石灰挑到田頭,一個個坐得遠遠的,司徒無病再用提把筲箕一筲箕一筲箕摔撒到稻田裏。熟石灰借著風力,形成白色霧霾,將司徒無病團團圍住,和現代戰爭煙霧演習毫無兩樣,司徒無病常常被石灰嗆得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甚至憋倒在水田裏。經過又累又苦的一天忙錄,回到家裏已是精疲力盡,母親要他換換衣洗洗頭,他總是嗡聲嗡氣地回絕母親,隻說“明天還要打石灰。”母親無奈,隻好喃喃自語:“這個無病不曉得哪一天才能長大?”再者,皆因司徒無病身單力薄,隻算三等勞力,與婦女不同工卻同酬,每天隻記8分底分。有時司徒無病一人實在忙不過來,生產隊則安排另外一些男社員打石灰,但要加記勞動工分,否則誰也不願前往。司徒無病無權享受“加分”待遇,他也無力去爭取“加分”待遇,於是便成為生產隊最廉價的男勞動力。自與李家家離異後,司徒無病日子過得越發艱難。庚子年苦日子無須贅述,即使苦日子過後,一般社員可以開荒種地,很快地填飽了肚子,然司徒無病母子不敢亂動,隻能靠生產隊裏的半年口糧苦度全年。苦日子過去後的第三年,農村“社教”拉開序幕。已經出嫁成家的大女兒司徒莊很體諒父親,不僅常回家看看問寒噓暖,這年臘月還給他送來兩塊過年肉。一世糊塗的司徒無病,有時候並不糊塗。女兒送來的過年肉他舍不得吃,拿去會同寺街上換了幾十斤花生,想挑到鄰縣市場上轉賺幾個錢。不知是自己走漏了風聲,還是有人告了密,會同寺糧站一位肖幹部,成了無病家的不速之客,一口咬定他“搞資本主義”,不由分說的沒收了全部花生。司徒無病暗暗叫苦,隻得乖乖就範。他何嚐不知,若有半點不依,還可能批鬥遊街。司徒無病看來,丟了幾十斤花生事小,戴著高帽遊街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