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李漁寫戲,誰人不曉,哪個不知,不知寫了多少!不過,有一回,他卻隻寫了半本戲不寫了。這是為什麼?
原來,李漁從小聰明伶俐,讀書一看就懂,幹活一學就會。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在行;天文地理,醫卜星相,件件都懂。尤其詩詞,更是拿手。隻因那辰光,正是明末清初,兵荒馬亂,種田人田裏收不起糧,讀書人進不了考場,眼看謀生乏路,在家混日子也不是辦法。李漁父親隻好托李漁的表哥,帶李漁到外地去學生意。
提起學生意,李漁老大地不願意,因他從小就個性倔強,別說是點頭哈腰,就是要他“見人三分笑”也做不到。不過,他聽說這表哥是個大客商,上蘇杭,下湖廣,專門在這一帶地方販運貨物。李漁心想: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要是自己能到這些地方去見識見識,倒也比蹲在家鄉強。主意打定,便跟隨他表哥去了。
李漁來到蘇州,什麼生意也沒去學,單單看中那班演戲的,學這學那,整天跟著他們轉,常常把吃飯也忘了。這下,他的表哥可急壞了,趕緊托人送他進一家藥店去當學徒。
誰知他人雖進了店,心思卻撲在戲班上,日子久了,竟跟戲班的人結下深緣。待到學徒期滿,他索性跟著戲班跑碼頭去了,幫戲班寫唱本,管後台,什麼事都拿得上手,有時還上台去湊個角色。
李漁這戲班,不同一般,他們演出的戲文,都是稀奇古怪的事,往往能引起台下觀眾的陣陣歡笑。在蘇杭一帶,隻要聽說李漁戲班在哪兒開鑼,人們就會從四麵八方趕往那兒。
這一年,李漁回家料理母親喪事。照那時的規矩,要在家守孝三年哪!可杭州戲班少不了他,急著來請。李漁盛情難卻,隻好答應。但一盤算,還短少點盤纏,隻得到金華向族親去借貸。
他那族親本是明朝的官僚,在明朝快亡時,投降了清朝,今在金華府做官,戴著紅纓帽,穿著馬蹄袖,仗勢欺人,十分神氣。他眼看李漁這股寒酸相,嘴裏不說,心裏卻在嘀咕:沒出息的窮鬼,上門沒好事,不是借,便是要。便不冷不熱地說了幾句,管自己走開了。
這可氣壞了李漁。他想了想,跑到街上轉了一圈,又回到族親的住宅,對看門的說:“剛才來時,一時倉促,把兩包土產忘在船上,現在取來了,請你轉交一下。我回杭州去了。有勞,有勞!”說完轉身就走。
中午,他族親從衙門回來,看門的告訴他,李漁有兩包土產送來。族親奇怪了:剛才他來時兩手空空,也沒提起有什麼土產,怎麼臨走卻又送禮來呢?心裏這麼想著,兩手趕忙把包打開來。一看,哪裏是土產,竟端端正正地放著紙、墨、筆、硯文房四寶,還有一塊白粉哩!族親對著這奇怪的“土產”想想看看,看看想想,啊呀,不對了!他手腳發抖,結結巴巴地問:“李漁從哪兒走的?”
“從水路,坐便船走的。”
“走了多久啦?”
“剛才吃中飯前。”
“快,快,馬上替我雇隻船來,多帶點銀子,我要親自趕上去。”族親的那股驚慌樣兒,把看門的老頭弄糊塗了,心想:頭一次來,你那麼神氣活現,這一回,又這麼驚慌,難道紙、墨、筆、硯和這塊白粉會吃人?便隨口問道:“老爺!為啥要這麼著急?”
“嗨!你不知道,他要把我當小醜寫戲文唱啦!”
果真,當族親的船在七裏瀧趕上李漁時,李漁已把族親那種狐假虎威、欺壓百姓的醜事,寫成半本戲了。族親看了,氣得火冒三丈,但又無可奈何,隻好磕頭賠禮,一定要李漁把這戲改了。李漁哈哈一笑道:“這個麼,要由你自己後半生的行為來改囉!”
後來,據說那族親再也不敢為非作歹了。所以李漁那半本戲也就沒有接著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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