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愈加緊蹙,方競快速跑到母親身邊。
病床上的母親正昏睡著,卻不見半分安穩,緊皺著眉頭,緊抿著嘴唇,正不自覺地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正打著點滴,細長的管子連接著點滴瓶和手臂,落在視線裏,隻徒添了感傷。看到不過四十多歲的母親被病魔折騰得兩鬢斑白,滄桑不已,方競心裏一陣難受,尚未平複的心情即刻蒸騰起熊熊烈火,怒不可遏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唉,剛才給你電話時也正在爭吵著!醫院那邊說近期流感病發住院的人較多,已經沒有多餘的床位安排病人入住。可是你也知道你媽媽的病情,怎麼可能不留院觀察啊!我,我這也著急呢!”劉阿姨從小看著方競長大,跟方競母親更是幾十年好友,所以沒有把方競略為無禮的態度放在心上,畢竟她也很惱火,跟醫院那些工作人員理論爭吵也改變不了現狀,氣急敗壞中更多的是無奈。
方競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小時候如果他太著急太生氣,母親就會笑著讓他用這個方法冷靜下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沒事的!
方競揉了揉眼睛,稍微冷靜後便快速思索各種可能的對策,一一排除確認後,才轉過身對劉阿姨說:“劉阿姨,麻煩您在這裏照顧一下我媽媽,我再去問問情況。”方競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撫平母親的眉頭,希望入睡的母親能夠減少一些病痛所帶來的不適。
“嗯嗯,你放心,我就在這裏看著。”劉阿姨笑著安慰方競,也幸虧有方競在,她才稍微安心下來。
“謝謝劉阿姨!”方競說著,朝劉阿姨深深鞠躬,“剛才我太失禮了了,劉阿姨,對不起,請您見諒!”心情平複後,他想起方才對著無辜的劉阿姨發泄火氣,瞬間感到尷尬不已。
“你這小子,那點脾性我還不知道啊。行啦行啦,我看著你媽媽,你快去快回。”
在劉阿姨的催促下,方競再看了母親一眼,便急急忙忙地轉身去找醫院相關人員。他就不信,偌大的一家醫院,竟連個床位都沒有。想著,方競攥緊拳頭,憤怒的同時也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守護好自己最重要的人。
03
入夜,星星如閃爍的珠寶,點綴在廣袤無垠的天空。微風輕拂著兩排榕樹,撩撥著葉子,宛若歌姬吟唱著清脆悅耳的曲子,繾綣悠長。
許晴嘉踏著沉重的步子滿懷心事地來到了她與方競初遇的地方,這裏的寧靜可以安撫她無措的內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起了下午尾隨方競看到的一幕——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親昵地與方競交談,甚至還做出如同依偎在他懷裏的舉動,雖然方競輕輕推開了,卻也深鎖著填滿哀愁的眉頭,跟著女生一同離開……時至今日,她與方競已經三天沒有見過麵了。
自從那天下午,方競接到一通電話然後匆忙離開之後,他便總以“有事”為借口,回避見麵,連短信回複都冷淡得讓她不知所措。而今天下午,她原本想去圖書館,卻意外地看見方競出了學校,她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見,忍不住好奇,她才一路跟了過去,最後看到了那難以置信的一幕。
她從不認為方競會是那種三心二意一腳踏兩船的人,可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讓她的心不由得揪在一起,久久不能平複。
她不應該這樣存有懷疑,應該冷靜下來,好好問一下方競。
可她根本就找不到方競呀,又該如何向他詢問,又該怎麼問呢?
這時,許晴嘉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從未了解過方競的事情,而方競也從不曾向她提及任何過去。
想著,許晴嘉連連深呼吸起來。
她忽然記起聖經上的一句話——Resentment kill safool,and envy slays the simple.(憤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殺死癡迷人。)為什麼他會跟著一個女生走了呢?那女生究竟是誰?難道是……是菲韻?
不會的,不會的……
許晴嘉搖著頭不停地否認,也不停地說服自己,不能因見到他與其他女生見麵就這麼大驚小怪,以方競這般冷漠的性格,他根本不會輕易與女生接觸。
如此想著,許晴嘉閉上眼睛,雙手顫抖十指交叉握成拳抵著胸口,希冀著方競能在此時出現。片刻之後,她輕輕地睜開眼睛,寧靜的湖邊除了她,沒有別人。
相思成風,幻化飄逝。
許晴嘉自嘲地揚起苦澀的笑容,心隱隱地刺痛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感油然而生。抬頭看看皎潔的新月,她緩緩地站起來,既然無法停止胡思亂想,那就不要再觸景傷情了。
他今天應該不會來了。
於是,許晴嘉邁著踉踉蹌蹌的步伐隱入了林間。
夜晚的校園是精力旺盛的大一新生的天地,各種部門聚會的玩樂歡笑聲在被朦朧燈光點綴的校園裏此起彼伏。
賀定毅漫步在校園中。剛才拒絕了同學院一位可愛學妹告白的他,此時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自從發現許晴嘉與方競交往後,他總覺得心裏有一個無法填補的口子,空虛肆無忌憚地趁機闖入,而自己隻能無能為力地等待救援。隻可惜,他一向覺得能求助的唯有自己罷了。
狂妄如他,要不要再嚐試努力一下,把她給搶過來呢?
這樣想著,腦海裏一直浮現的人影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躍入眼簾,隻見許晴嘉心神不寧地迎麵而來。
賀定毅揚起的笑容在看到她難以掩飾的悲傷表情後瞬間僵住,濃眉也隨之緊蹙起來。自從與方競交往後,她每天都像喝了蜜一樣洋溢著幸福,這也是他一直沒敢做出任何逾越舉動的原因之一。可是今晚的她,為何看起來如此傷心呢?
就在即將擦肩而過之際,賀定毅拉住許晴嘉的手臂,略為懶散的話語也隨之而出。
“喂,許晴嘉,見到同班同學連個招呼都不打可是件很失禮的事。”
“啊?”魂不守舍的許晴嘉被他這樣一嚇,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抬頭看到拉住她的是賀定毅後,機械般地揚起笑容,並微微地點點頭,當是打了招呼,隨後,便想邁開腳步離開。
然而,察覺到她有些不對勁的賀定毅,怎能容她就這樣離去,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一分,將兩人的距離拉近。
他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
許晴嘉沒料到他會再次抓住自己,猛地抬頭看向賀定毅,略為朦朧的路燈光照在他本就俊逸的臉上,煞是好看。
“我沒事。”少頃,許晴嘉偏過頭言不由衷地說道。
“你——”你這樣的表情怎麼可能會沒事!由於賀定毅唯恐嚇到她,因此說出一個字後,其他的都隻能在心裏大聲地咆哮。
念頭一轉,心知許晴嘉是不會輕易傾訴心事的,於是,賀定毅按捺著心中的急躁和擔憂,佯裝慣有的傲慢神情,說道:“是不是你朋友發生什麼事了?你們這些嬌滴滴的女生,就愛胡思亂想!如果是感情的事,或許我能給些見解,別忘了本少爺的感情史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許晴嘉狐疑地轉過頭,難得見到一向狂妄自大的賀定毅也有吃癟的時候。
“流芳百世可以不?”賀定毅瞟了許晴嘉一眼,沒好氣地說。
他雖然很受歡迎,但在感情上是非常專一的。即使與女生相處融洽,但都是朋友關係,要不是想套出許晴嘉的心事,他才不會這般詆毀自己。
聞之,許晴嘉愕然地眨了眨眼睛,是否男生比較懂男生的想法呢?要不要問問他?糾結了半晌後,許晴嘉支支吾吾地輕聲說道:“那個……我確實有個朋友……出了一些感情問題,你看……這種問題……我也隻是個新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嗯,你說說看,你朋友遇到什麼問題了,或許我能幫到你朋友也說不定。”這下,賀定毅已經百分百篤定是她與方競的感情出了問題。
“我朋友……呃……她男朋友最近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卻……有意回避,好像不想讓我……我朋友知道。而且,我……我朋友無意間看到他和另外一個女生見麵……”
“見麵?隻是單純的見麵嗎?”賀定毅想起方競那冷漠無比的表情,怎麼可能會跟女生見麵?
而許晴嘉聽到賀定毅的問話後,更加糾結地蹙起眉毛,一想起下午那女生投懷送抱的舉動,她心中的無名火便燃燒起來。
“後來跟著那女生一起離開了。”
這該不會是一腳踏兩船或者移情別戀的戲碼吧?
賀定毅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最好那方競瞎了眼不懂得珍惜許晴嘉,讓他可以趁機搶走她。隻是,希冀是希冀,一對上那雙悲傷無措的明亮眼睛,賀定毅內心還是窒息了一下。
“隻是見個麵而已,可能,可能是要去處理什麼重要的事吧。你……你朋友這樣就吃醋,要是是我女朋友,那還得了。”
賀定毅越說越惱火,他賀定毅是何許人,什麼時候這麼偉大了,竟然幫方競說好話,還貶低自己,真是頭豬啊!
“嗯,也是。”許晴嘉揚起笑容,決定耐心等待方競的解釋。
看到許晴嘉露出欣悅輕鬆的笑容,賀定毅心中有些許犯疼,卻也有些心滿意足。
許晴嘉,如果方競敢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這一句,賀定毅選擇放在心中,默默自語。
04
在自己的宿舍門口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賀定毅時,方競有些訝異。
他與賀定毅並無過多接觸,甚至因許晴嘉的關係,對他更是沒有任何好感,因此,當賀定毅傲慢的眼神中流露出“等你許久”了的信息時,方競不得不在訝異之餘猜測起他的目的,而很顯然,他們倆唯一的聯係,唯有許晴嘉而已。
果不其然,連招呼都沒打,賀定毅就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許晴嘉的事?你一腳踏兩船了?”
麵對賀定毅的質問,方競有些不悅,而他與許晴嘉的事,也無須跟賀定毅交代。因此,方競選擇無視他無禮的問話,稍作停滯,步伐再次邁開,想繞過他直接離開。
“我在問你,今天你沒給答複,就別想輕易逃開!”賀定毅一把抓住方競,眼神透露出一絲狠勁,“方競,你有沒有做對不起許晴嘉的事?”
“我沒有一腳踏兩船,而且,我和許晴嘉的事,你也無權插手!”方競猛然甩開賀定毅的手,無懼他散發出來的氣勢,與他對視。
“如果你讓她難過傷心,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賀定毅順勢抓住方競的領口,咬牙切齒地警告道。
“你憑什麼?”原本就因母親的事煩躁不已的方競,因賀定毅對許晴嘉存有的愛意和關心,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說出的話語也充滿了挑釁。
“憑我的拳頭夠硬!”
素來被人捧上天的賀定毅心頭火氣,一記右鉤拳勢如破竹地向方競的臉上擊去。而方競沒料到對方會出手,即使腦子迅速反應過來,身體的躲閃仍有些來不及,狠狠的一拳從嘴角擦過,所幸力度有了一定的緩解,不然這拳下去,估計他會直接摔倒在地。
方競用手背輕輕碰了一下嘴角,絲絲刺痛激起他所有的怒氣。
“可惡!”話語一落,他的拳頭往賀定毅臉上打去。
於是,兩人便在方競的宿舍門口打了起來。沒一會兒,宿舍裏的同學全都出來勸架,最後以一位力氣較大、身材強壯的同學把方競架走而告終。
從此,兩人的梁子因此次的爭執打鬥而正式結下。
幾天過後,方競母親的病情終於轉危為安,慢慢地好轉起來。而從醫生口中得到母親身體恢複的好消息的方競,壓在心頭的那塊沉重的石頭也終於落下。
當劉阿姨來到醫院照顧母親時,方競決定回校一趟與許晴嘉見麵。已經有些日子沒與她聯係了,可他實在不知道如何跟她說明自己的情況以及母親的情況。
不,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是把一切道明的最好時機。
驀地,方競憶起那天與賀定毅的爭執,不自覺地攥緊拳頭,他是不會讓賀定毅搶走許晴嘉的!
念頭一落下,方競與劉阿姨簡單交代幾句後,便火速趕回學校,途中他給許晴嘉發了信息,約定在他們初遇的地方見麵。
下午時分,天空仿佛看了一場非常虐心的微電影,潸然淚下之時,讓行走在路上的人們慌了手腳。一場突如其來的細雨飄落,樹上的七星瓢蟲來不及躲藏,被順著葉子滴落的雨珠偷襲,瞬間便披上了一層透明的輕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