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齒象的骨骼在它的沙床上對抗時間的蝕損,這已經令我驚訝不已了。而如今一隻十分嬌弱小巧的飛蟲,在厚厚的岩石中竟然保存得如此完整無缺,這簡直讓我們無法想象。
當然,蚊蟲不是從遠方飛來的,而是被上漲的河流卷帶到這兒的。
它到來之前,一條喧鬧的細流本來會使它化為它已經非常接近的烏有狀態。但它在湖岸上卻了結了一生,在某個早晨,在某個歡樂聲中,它喪失了生命。一個早上是小飛蟲的高齡,它從那根燈芯草上掉下,這個溺死者立刻消失在全是淤泥的地下墳墓裏。
其他的這些粗短矮胖、長著堅硬的凸狀鞘翅的蟲子,在數量上僅次於雙翅目昆蟲,我們又能叫它們什麼呢?它們狹窄細小、延伸成喇叭形的頭,很清楚地告訴我們:這是長鼻鞘翅目昆蟲,有喙類昆蟲。說得簡單點兒,它們就是象蟲。有細小的,有中等的,也有粗大的,個頭和它們今天的同類一樣。但是,它們停在石灰質小片上的姿勢沒有蚊蟲那樣端正,它們的爪子隨意亂放,它們的喙有時藏在胸下,有時則前伸,它們當中,還有一些從側麵露出,有些通過頸脖上的一段濃毛把嘴斜著伸出,這種情況也是最為常見的。
這些肢體殘缺的象蟲,並沒有像雙翅目昆蟲一樣,就突然地、平靜地被埋葬。雖然很多象蟲都是在海岸植物上安靜地度過一生,但其他大多數的象蟲都是來自附近地區,都是被雨水衝過來的。當它們在經過細枝和亂石子等障礙時,雨水會導致它們的關節變形。雖然堅固的盔甲可以保護它們的身體,使它完整無損,但四肢細小的關節還是會有些彎曲和折裂。汙泥裹屍布收納溺者時,溺者的那副模樣就是混亂的行程把它們弄成的。這些外來的象蟲,有的也許來自遠方,把寶貴的資料提供給我們。它們讓我們明白,如果蚊子是湖邊昆蟲的主要代表,那麼象蟲便是樹林昆蟲的主要代表。
除了象蟲科昆蟲之外,阿普特片狀岩石的確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展示出來,尤其是在鞘翅目係列中。其他陸地上的昆蟲,像步甲、天牛、食糞蟲這樣的,它們又在哪兒呢?難道是雨水在澆淋衝洗物體時,剛好把那些像象蟲那樣的帶到湖泊裏去了嗎?而這些今天十分繁榮的族類,並沒有顯示出過去絲毫的遺跡。
那諸如豉甲、水龜蟲、龍虱這些水中居民又在哪兒呢?對於這些湖沼昆蟲,很可能當我們發現它們時,它們已經在兩塊泥炭岩之間變成木乃伊了。如果當時就有這些蟲子,並且生活在湖泊裏,那麼湖裏的爛泥就會把這些小蟲保存起來,會比雙翅目昆蟲的觸角保存得更加完整。
但是,關於這些鞘翅目昆蟲,也沒有任何蹤跡可供我們追尋。
這些在地質聖骨箱裏找不到的蟲子,它們到底在哪兒呢?荊棘叢裏的、草坪上的、蟲蛀樹幹上的蟲子,諸如天牛、金龜子、步甲,它們又在哪兒呢?事實上,它們全都處於未成形狀態和變化中。在那個時代,它們根本不存在,未來在等待著它們的出現。如果我查閱到的簡單的檔案資料可信的話,那鞘翅目昆蟲中的老大就是象蟲。
即使是在那和諧的時代下,生命還是在它開始的時刻製造了一些明顯的不和諧的奇特事物。舉個例子來說,當生命創造蜘蠍類動物的時候,它最初熱衷於 15 ~ 20 米的巨獸。它在這些怪物的鼻子和眼睛上裝上角,在它們的背上鋪上古怪的鱗片,把它們的頸脖鑿成有刺的包。在這包上,頭像縮進風帽裏一樣。生命盡量讓這些巨獸長出翅膀,但結果卻不怎麼好。發生了這些可怕的事之後,生殖的激情和狂熱終於開始平息下來,於是也才會出現我們籬笆上的綠色蜥蜴。當鳥被生命創造的時候,鳥的嘴上會被裝上爬行動物的尖利牙齒,鳥的臀部掛著一條長長的飾著羽毛的尾巴。這些不定型、難以辨認的、醜得令人心緒不寧的動物,是紅喉雀和鴿子的遠祖。
這些原始動物不僅腦袋很小,而且智力很差。古代的野獸,首先來說是部能夠突然抓住獵物的機器,也可以說它是個能夠消化東西的胃。
智慧那時還不重要,它是以後才提升的。
象蟲以它自己的方式,略微重複了這些畸變和差誤。從它頭上那稀奇古怪的延伸部分來看,是個厚而短的吻端,別處便是強壯的圓形吻管,有的也是剪削成四個麵的吻管。這個吻管非常奇特,像北美印第安人的長煙鬥。它像馬尾毛那樣纖細,像它的身體那樣長,甚至比它還要長。這個奇特工具的末端是大顎這個靈敏的大剪刀,頭部的兩側則是觸角。
這個喙、這張嘴、這個奇怪的鼻子有什麼好處呢?昆蟲又是在哪兒找到這些器官的模型呢?其實它根本不用找,因為它自己就是這些器官的發明者。它獨有這些器官,除了它所屬的那一科昆蟲外,沒有任何鞘翅目昆蟲會有這樣一張奇形怪狀的嘴。再者,它那狹小的幾乎在鼻子的底部膨脹起來的球模樣的腦袋也值得我們注意。那裏麵有什麼呢?一個蹩腳的神經工具,它是十分有限的本能的標誌。人們在看這些小頭昆蟲幹活兒之前,都認為它們在智力方麵很弱,所以就把它們列入遲鈍呆滯、缺乏技術的動物類之中。這些預見以後並沒有遭到人們的否定。
雖然象蟲科昆蟲沒有因為它的才能而受到讚揚,但我們不能因此而輕視它們。正如我們從湖泊裏的片岩裏了解的那樣,它們在長著鞘翅的昆蟲中,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它們在預防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的能力方麵,遠遠高於在孵育方麵最靈巧的蟲子。它們向我們展示出最初的形態,長著齒形大顎的鳥和長著有角的眉毛的蜥蜴,它們在一個高級世界裏是什麼狀態,在那個小小的世界裏就是什麼狀態。
象蟲科昆蟲群體始終繁衍興旺,特征一直延續到今天,從沒有改變,石灰岩張頁的圖像高度肯定了它們今天的形態就是它們在各個大陸的古老年代的形態。有時候我會很小心地把它所屬的名稱,甚至還把種的名稱,放在這些圖像的下麵。
本性的恒久不變性,應該伴隨著形態的恒久不變性。通過對現代象蟲科昆蟲進行調查研究,關於在它們的祖先的生物學方麵,我們將會得到與實際情況十分近似的結果。那時普羅旺斯正用棕櫚樹把生長鱷魚的遼闊的湖泊遮蔽起來。現在的曆史將向我們敘述過去發生的種種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