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象這個名稱是個模糊不清的概念,我們從字麵上什麼情況都了解不到。菊花象這個詞聽起來很悅耳,讀起來也不會像嘶啞的咳嗽聲一樣使人的耳朵感到難受,這些就已經很不簡單了。但是,缺乏經驗的讀者還希望命名更好些。他們希望用協調的音節來命名,因為要是這樣去命名,可以向他們簡要地說明昆蟲的體貌特征。當他們置身於擁擠嘈雜的蟲群中的時候,這個名稱將讓他們明確地認識它。
我十分欣賞這種做法,與此同時,我也承認,要想給昆蟲取一個反映其特征的名字極為艱難。我們的愚昧無知迫使我們猶豫不決,有時甚至迫使我們做起荒唐的事來。讓我們來看看吧。
色斑菊花象有什麼意思呢?在希臘文中,Aapivoc 這個詞的詞意為被催肥的、肥胖的,本章敘述的這個昆蟲沒有哪一種是像這樣的,絕對沒有。我了解,這隻昆蟲和各種象蟲一樣,都肥肥胖胖,但卻並不比其他任何一種象蟲更肥胖。
希臘文 Aapaoc 這個詞的意思很值得我們進一步去鑽研,Aapaoc 是“美、光滑、漂亮”的意思。這次談對了嗎?還是沒有。當然,不是說色斑菊花象不漂亮、不優雅,而是在有吻管的鞘翅目昆蟲當中,有很多昆蟲在服飾方麵超過了它。在我們的柳林,有一類蓋著硫華、鑲著鉛白邊、塗著孔雀石綠的昆蟲,它們在人的指頭上留下像飛蛾翅膀那樣的鱗甲粉屑。在我的葡萄樹和白楊樹上,就有一些這類昆蟲中的高等蟲子,它們有著金屬光澤,漂亮的程度要遠遠過呈銅色的黃鐵礦。這些豪華奢侈的蟲子在熱帶地區,這些蟲子個個都是珠寶首飾,我們收藏的那些昆蟲與之相比會相形見絀,黯然無光。所以,卑微的色斑菊花象無權享受到如此高的讚美,美的稱號應該賦予象蟲科昆蟲之外的昆蟲。
那些所謂的生物學家如果對情況更加了解一些,並且根據它的習性來給它取名,就會稱它為朝鮮薊花托的開發者。色斑菊花象的確在菊科植物,諸如薊草、飛廉、矢車菊、刺菜薊等植物多肉的花盤安家落戶。這是它們的專業,那兒是它們的地盤。這些植物的結構和味道,很直接地會讓人回想起我們桌子上的朝鮮薊。色斑菊花象的主要任務是,修剪蔓生而凶惡的薊草。
一些長喙昆蟲在飛廉那白色的或者藍色的玫瑰形絨球上亂鑽亂動,笨拙地鑽到小花堆裏。這些是什麼蟲子?是色斑菊花象。打開玫瑰形絨球,剖開它多肉的底部,就能看到一些胖胖的、沒有足的白色蠕蟲,它們一接觸到空氣和光就顯出惶恐的樣子,並忐忑不安地輕輕搖擺。
色斑菊花象的幼蟲在窩裏都是單個孤立的。
要想更加準確,還有某種條件的限製。另外幾種象蟲,像我們花一些時間去研究的象蟲科昆蟲的鄰居科昆蟲,這些象蟲科昆蟲也喜愛多肉的、有菊芋味的花托。這沒有關係,色斑菊花象不論是在數量,還是在出現次數和合適的身材等方麵,都可以壓倒這些象蟲科昆蟲,至少在我們所居住的地區,色斑菊花象是薊草的殲滅者。通過我的努力,我知道了一些情況。
不論是在整個夏天,還是在整個秋天,或者到嚴寒來臨時候,南方最雅致的就是在路邊開滿了花的薊草。它那美麗的藍花,集結成了有刺的圓形花球,使它獲得了“藍刺頭”這個植物學上的名稱。這個詞是暗指它像蜷縮成球的刺蝟。不錯,它就是刺蝟。說它像插在樹枝上變成天藍色球的海膽似乎更好一些。優雅的絨球把它的千百根刺掩藏在盛開成一顆顆星星小花的帷幕下,如果誰用手指碰觸它,就會發現它的表麵柔弱但內部粗硬,對此,我們一定會感覺很吃驚。它那上綠下白和毛茸茸的葉子,至少會對沒有經驗的人發出警告。葉子雖然看上去是尖尖的裂片,但它的每張裂片尖都有極其尖銳的針刺。
這種薊草就是藍刺頭,是色斑菊花象的祖傳。色斑菊花象用一片連續而陰暗模糊的東西,使背部像抹上了黃色的粉末一樣。6 月還沒有結束,象蟲科昆蟲為了建立家庭,就利用那時還呈綠色、像豌豆大小至多像櫻桃大小的薊草花球。在兩三個星期內,隨著花球一天比一天藍、一天比一天大,遷移活動在上麵繼續進行。
一對對非常溫柔的配偶形成在早晨明朗陽光的照射下。婚姻的序曲,不時將像活動手柄那樣的爪子緊緊摟抱,這略微體現了鄉下人的笨拙。色斑菊花象父親用它的前爪抱住它的配偶,用後爪的跗節不時地輕輕摩擦配偶身子的側麵。色斑菊花象狂熱的扭動、粗魯的搖動和溫柔的撫摸交替進行。這時受到搖動和撫摸的雌蟲抓緊時間用嘴加工頭狀花序,並且準備卵窩。就算是在新婚蜜月期間,這個勤勞的新娘也不會休息片刻,更不會中斷為家庭操心。
這種象蟲科昆蟲的喙很奇異,即使在狂歡節的最後一天,人們就算是想打扮得再怎麼荒唐,也不敢將這樣的鼻子作為自己的工具。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了解它的這種喙。我的試驗對象是那些金屬網鍾形罩下的囚犯,陽光下,它在我的窗台上幹活兒。
一對色斑菊花象配偶剛剛分開,雄蟲轉身離開去吃東西,根本不在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它不在藍色的葉尖上,而是在樹葉上吃食,因為這是為幼蟲儲留的。它的嘴在趨光麵一口一口適度地提取食物。而留在原處繼續開始幹活兒的是色斑菊花象的母親。
它的喙能夠完全伸進小花組成的圓球中。此外,這隻蟲子很少有什麼動作,最多不過是朝著不同的方向慢慢跨步。這裏幹的不是轉旋螺旋的活兒,而是頑強地插進尖頭樁的活兒。大顎這個靈巧的大剪刀不斷地鑽、鑿,最後,象蟲用喙去挖掘,換句話說,它向底部彎下、拔出、托起頭狀花序的小花,然後再將它們放回去。在所有色斑菊花象的居民點上,人們將看見地麵微微上升。這項挖掘工作整整持續了 15 分鍾。
這時候,隻見色斑菊花象的母親翻轉過身子,用腹部末端找到豎坑的入口安放它的卵。它會用什麼方式安放呢?它們無法在狹窄的隘路直接安放卵,是由於產卵者的腹部體積過大、太鈍。因此,在這裏,一種特殊的工具,一種把卵帶到需要地點的探測器,是絕對不可少的。
色斑菊花象的探測器不顯眼,我從沒有看見過它拔出這樣東西的情景,因為它動作非常迅速敏捷、小心謹慎。我的觀察隻是表麵的。為了把卵安放到蟲喙剛剛鑽成的豎坑的底部,色斑菊花象母親在它的產卵箱裏裝有一把引導尖頭樁,一根看不見的備用的硬管。我們將在例證更加具有結論性的情況下,再回來談談這個奇怪的題目。
毫無疑問,第一個問題已經解決了,象蟲科昆蟲的喙,這個最初被認為是可笑的鼻子,實際上是母性的撫愛工具。最反常怪誕的,竟然變成了合乎規律的、不可或缺的。既然這個喙帶著大顎和嘴的其他部件,毫無疑問,它的功能就是進食。但是,在這種功能之外,還要加上一種更加重要的功能。它就是七拚八湊、稀奇古怪的套管針,它同輸卵管合作,為產卵做準備工作。
這個工具作為象蟲科昆蟲科的特征是差強人意,即使色斑菊花象父親本身並不巧於鑽挖居所的房間,但它卻引以為榮。它以伴侶為榜樣,也攜帶鑽頭,但這個鑽頭尺寸小些,不過,恰好正適合它扮演的卑微的角色。
現在我們也弄清楚了第二個問題,要把卵帶進合適的地方。這種昆蟲天生就擁有一種有雙重功能的工具,而這也是合乎規律的,所以要把卵帶進合適的地方,對它們而言,隻是一件小事而已。這件工具既能打開通道,還可以把卵帶到那兒。姬蜂、蝗蟲、蟬、葉蜂、褶翅小蜂也是如此。它們都在腹部末端攜帶著刀、劍、鋸子和探測器。
色斑菊花象對工作進行了勞動分工,把勞動分配給兩件工具進行。
工具之一在前,是產卵管。另一件工具在後,是導向管,隱藏在體內,產卵時就拔出。除了象蟲外,我不知道其他昆蟲是否有這種奇怪的機製。
由於鑽頭做好了前提準備工作,所以它們很快就完成了產卵這個工作。等卵安置好以後,色斑菊花象母親就回到住滿蟲卵的花冠上。它壓緊受到震動的莖梗,把拔出的小花輕輕向後推,然後不再堅持下去,就離開了,它有時甚至會省去這些預防措施。
過了幾個小時後,我仔細觀察被開發利用的頭狀花序。這些花序可以從一些褪色的、微微突出的斑點上辨認出。每個斑點就是一隻卵的隱蔽處。我用刀尖把褪色的小花團取出,然後打開,結果發現在它的底部一間圓形小室裏有卵。卵較大、呈橢圓形、黃色。圓形小室挖掘在中央的小球,即頭狀花序的花托上。卵被一種褐色物質所包著。這種物質來自藍刺頭被產卵者的工具碰傷的組織,也來自凝固成膠黏物的傷口滲出物。這個包裹物上升成不規則的錐體,末端是幹燥的頭狀花序的小花。一般在花簇的中央都有個洞口,這很可能就是通氣窗。
其實,在不弄壞住所的前提下,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探查清楚放入一個頭狀花序裏的卵的數量,隻需要數一數在籃底上不規則地分布的黃色汙點就行了。我找到的卵最多也就五六個,但也有可能更多,甚至在某個比櫻桃還小的頭狀花序的花冠上也可以找到。每個汙點覆蓋住一個卵,那麼,是不是所有這些卵都產自一個菊花象母親呢?這個想法是可能的。這些卵也可能屬於不同的母親,因為我發現在同一個花球上,兩個色斑菊花象母親都忙著產卵,這樣的事也並不是那麼少見。
有時產卵的部位幾乎緊靠在一起,似乎產卵者計數能力十分有限,無法考慮到某些問題,比如這些部位是否已經被占用;還有它在放置它的套針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位置已被占用。一般來說,在藍色薊草菲薄的宴席上,就餐的人實在很多。但是,最多隻有 3 隻幼蟲能夠在那兒找到活命的東西,早到的當然會繁榮興旺起來,而晚到的由於餐桌上已經沒有座位,就隻有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