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色斑菊花象(3 / 3)

可以確定,它的瀝青倉庫就在直腸,這種很軟的漿髓就是幼蟲一滴滴排出和收集起來的膠黏劑。外表、體色、黏稠性質的相似性使我堅信:

色斑菊花象幼蟲用它的下水道的流動物質來黏合、加固、製作藝術品。

這些殘餘物真的是排泄出來的嗎?這種猜想是合理的。馬爾比基發現的 4 根毛細管,能夠把粉狀尿酸鹽傾倒在直腸裏,也完全能夠把其他物質傾倒在直腸裏。一般來說,這些毛細管似乎並沒有什麼獨一無二的作用。為什麼它們不在一個工具短缺的機體裏承載多種職能呢?它們體內有鈣質糊狀物向天牛幼蟲提供堵塞住所所需的材料從而鼓脹起來。如果它們也充滿色斑菊花象的瀝青,這就不奇怪了。

在這種迷霧重重的情況下,這種解釋或許已經足夠了。我們知道,色斑菊花象的幼蟲遵循的是一種清淡的飲食製度,它們不吃固體食物,而是大口大口地吮吸樹木的液汁,因此沒有粗糙的殘剩物。我從來沒有在小屋裏看見垃圾,那兒真是清潔得一塵不染,但這並不表示食物被全部吸收,當然會有些毫無營養價值的殘渣。但這些殘渣接近流動狀態,而且十分纖細。加固物體和填塞縫隙的瀝青難道就僅僅是這個嗎?

為什麼不是呢?色斑菊花象幼蟲優雅的住宅就是用它的排泄物修築的。

我們不應該流露厭惡反感的情緒。我們希望色斑菊花象幼蟲把什麼地方變成它的小簍子呢?它的窩就是它的世界,對更遠地方的情況它一無所知,也沒有什麼來助它一臂之力。它如果沒有在自己身上找到水泥儲備就會死亡。許多幼蟲並不富足,沒有能力讓自己住在完美無缺、奢侈豪華的繭裏,但它們卻知道用一點兒絲來使得它們的窩更堅固。這位隱士一窮二白,在失去了紡織工廠之後,不得不求助於腸子這個唯一的助手。

這種使用糞便的方法再次向我們顯示,需求能創造出一種精巧的東西!用糞便為自己修建美輪美奐的宮殿,是最值得稱道的獨特的想法之一,當然,也隻有昆蟲才能夠這樣做。再者,即使這種技術在維特魯威的著作裏沒有記述,色斑菊花象的幼蟲並沒有單獨壟斷這種建築技術。

不過,在碎石方麵得到更好的供應的幼蟲,例如花金龜等的幼蟲,在排泄物建築的美觀方麵,比起菊花象的幼蟲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本領。

在蛹期臨近時,色斑菊花象的宅邸建成,宅邸是個 15 毫米長、10毫米寬的卵形窩,它的結構很緊密,幾乎能夠頂住指頭的按壓。它的大直徑同頭狀花序的軸平行,當 3 個巢室集結在同一個支撐物上時,好像有 3 個具有粗硬的毛的外殼,外觀好似蓖麻的果實。

小屋的外部是用鱗片、有毛的殘渣和頭狀花序的小花砌成的,具有村野風格。這些小花呈黃色,被從花托上拔起,並且隔一段時間就被向後推壓,與此同時卻又保持著自然的協調。厚牆的主要成分是膠黏劑,內壁十分光滑,塗著帶紅褐色的漆,布滿鑲嵌的木質碎屑。柏油的質量極好,它讓結實的坯料變成柴泥。它能防水,即使巢室被淹,潮濕也不會滲入內部。

總而言之,色斑菊花象的小房間是舒適的住所。它首先有皮革的柔韌性,這種柔韌性使擴建工程可以自由進行。其次,由於有水泥,這個小間堅硬得成了殼蓋。這樣,昆蟲在變態時期可以在那兒安靜地半睡半醒。開始時柔軟的帳篷變成了堅固的宅邸。

我起初認為,色斑菊花象成蟲也將在這兒過冬,以防止受到潮濕侵襲。除了寒冷之外,它不必再擔心別的什麼。然而,我弄錯了。9 月裏,但大多數小簍子都是空空蕩蕩,雖然支撐小屋的藍色薊草仍然長勢良好,不久頭狀花序也將開放。色斑菊花象離開了,穿著它那撒上粉的服裝,異常鮮活。它從上麵破壞它的巢室,這間巢室半開著,像一隻截去一段的囊袋。有幾隻拖拖拉拉、行動緩慢的色斑菊花象仍然待在家裏。但是,我的好奇心想使它們偶然得到解脫,如果我依從它們、任由它們迅速敏捷行動,它們就會溜之大吉。

在 12 月和 1 月裏,由於色斑菊花象居民全都已經遷移,我再也找不到一個有蟲居住的小屋了。它們去哪兒避難了呢?對這一點我知道得不確切,也許去了石子堆中,也許在落葉的保護下,也許以充作籬笆的山楂樹下的禾本科植物叢做掩護。對象蟲來說,冬季在田野裏有很多棲居地。我們不用為這些移居者擔憂,它們自己會擺脫困境的。

不管怎樣,麵對這種成群移居行動,還是令我驚訝不已。在我看來,離開舒適的住所去一個偶然遇到的掩蔽處是胡思亂想的舉動,是一個幼稚的做法。蟲子魯莽冒失不小心謹慎嗎?不,秋天快結束時,它們有充分的理由逃跑。

一入冬,藍刺頭就會被北風連根拔起,刮倒在地,在路上的爛泥裏滾動,最後被碾為一堆爛泥。在幾天惡劣天氣的影響下,美麗的藍色薊草變成了可憐的殘花敗草。在被大風任意擺布的支撐物上的那些色斑菊花象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它那塗上瀝青的小桶抵擋得住小水坑的長期浸泡嗎?要知道,這個小水坑是會受到暴風雨的襲擊,受到土地的猛烈搖撼的。色斑菊花象早就知道,搖曳不定的支撐物不但對它們沒有好處,反而會使它們麵臨危險的境地。它們有預見到冬天有災難的本能。因此,它會及時搬遷,離開它的小屋,遷往一個穩定而又掩蔽的處所。在遷往的那個地方,它們不再擔心住宅會發生的種種變化。

對它而言,拋棄小簍子並不是魯莽的行動,它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是對未來的一種遠慮。待一會兒,第二隻色斑菊花象就會告訴我們,如果支撐物牢牢地固定在地上,沒有危險,當美好的季節歸來時,它才會離開出生的小房間。

用一個表麵十分平常,但實際非常特殊的現象來結束本文是再恰當不過的。在我同色斑菊花象打交道的過程中,這個現象隻觀察到一次。由於我們缺乏在生活條件改變時本能變化結果的真實資料,我們忽視這些細微的發現是錯誤的。

解剖學這個寶貴的助手已經將大部分工作都做了,那麼,關於這隻蟲子,我們還知道些什麼呢?好像什麼也不知道。我們不要僅僅談論這個毫無意義而又稀奇古怪的尿泡形物體。不管這些現象多麼平凡,多麼細微,還是讓我們去收集一些我們用心觀察到的現象吧,有朝一日,能從這樣一些現象中有一些不平凡的發現。這種不平凡的發現比理論的煙花更加被人喜愛,煙花一時會使我們眼花繚亂,而在昏頭昏腦之後就會使我們陷入更加深沉的黑暗中。

這隻是一個很小的發現。一枚卵從藍色花球——色斑菊花象的慣常住所,由於意外掉到莖幹的葉腋裏,可能是色斑菊花象母親不小心,也許就是故意,把這枚卵放在這個位置。如果不是在常規情況下,卵又會發生什麼情況呢?答案將會從眼前的事實中得出。

色斑菊花象幼蟲一般都遵照習慣,在薊草的莖軸上切開口子,它們沒有把這種習慣丟棄。這根莖軸會讓營養性液汁從它的傷口滲出。幼蟲為自己製作了一個防護物,其形狀、大小與它可能在頭狀花序旁得到的羊皮袋相同。新建的住宅隻缺一件東西,它不像先前的那間“茅屋”,缺少已經枯萎的頭狀花序的小花構成的屋頂。由於缺乏花片,建築者就隻有省略不用了,它利用樹葉的葉柄,將一個護耳狀物作為支撐,插進住所的牆裏,並將膠裏的帶黏膠的木塊從葉柄和莖梗中抽取出。簡而言之,這個製作物除了裸露之外,與掩藏在頭狀花序枯萎的小花下麵的製作物沒有什麼不同。

人們對改變事物的外界因素十分重視,當然,環境因素也正在起作用。一隻昆蟲可以背井離鄉,但是它卻不能離開營養性植物,一旦離開就無法避免它的死亡。昆蟲沒有把擠緊的花球當成作坊,取而代之的是樹葉半開的葉腋。它沒有用容易剪下的柔軟濃毛,而是把薊草凶惡的葉緣細齒當做材料。這些十分顯著的變化沒有妨礙昆蟲建築者發揮其才能,它們根據通常的設計修建了自己的住宅。

幾個世紀以來,它們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對這一點我同意。但是,如果這種影響繼續存在,又會帶來什麼結果呢?人們不是很明白,象蟲出生在異乎尋常的地方,為什麼沒有保存任何意外事故的痕跡。它羽化為成蟲後,我把它從它那特殊的小房間裏取出來。在身體大小方麵,它也同出生在正常出生地的色斑菊花象沒有什麼區別。當然,這不是十分重要的特點。跟在薊草上一樣,它也在葉腋裏進行繁衍生殖。

假定意外情況還會再發生,甚至假定意外情況變為正常情況,假定色斑菊花象母親想要放棄它的藍色小球,永遠把卵安放在葉腋裏。

這種變化會帶來什麼呢?

既然色斑菊花象幼蟲在它不習慣的住所裏發育成長沒有遇到什麼困難,它就會在那兒一代一代繁衍,它將始終用它腸子的黏膠讓一隻防禦性的羊皮袋鼓脹起來,這個物體的結構和從前的一樣。盡管缺乏材料,失去了幹燥的頭狀花序的小花所形成的屋頂……總之,它的才能仍將同最初一樣沒有改變。色斑菊花象的例子讓我們明白,昆蟲能夠適應強加給它的環境條件多久,它就會用它自己的方式勞作多久。如果它不能這樣,那就會死亡。它自己的建築技術是不會因為環境的變化而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