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蓑蛾的產卵(3 / 3)

這是這個宅子的女主人。它已經達到成婚的年齡了。當它感到行事的時刻來臨時,卻沒有期待中的求愛者造訪。於是,它自己采取主動,盡力來到天窗前,迎接用羽毛裝飾打扮起來的異性。事出有因,求愛者沒有主動前來造訪。這時住所裏不會有求愛者前來了,可憐的被遺棄者在天窗上俯著身子,一動不動。最後,它等得實在不耐煩了,於是就緩緩後退,回到自己的住處,回到巢室裏。

第二天、第三天以及更晚些時候,在力量允許的範圍內,這隻雌蛾總是再度出現在陽台上,時間總是在上午,總是在溫暖柔和的陽光下,總是在鋪著無可比擬的鴨絨短腳被的小床上。我輕輕用手一扇,這床被子就消散了,霧化了。誰也沒有來。這隻沮喪失望的雌蛾回到它的小客廳,以後再也沒出來。在那兒,它死去,幹枯,變成了廢物。害死這個母親的罪魁禍首我認為可能是鍾形罩。毫無疑問,在自由的田野裏,求婚者來自四麵八方,遲早會到來的。

那些鍾形罩還會釀成一個更加悲慘的結局。當雌蛾在窗子上深深俯下身子時,可能會對露出的身體前部和藏在屋裏的身體後部之間的平衡估計失誤,因此,它們有時會掉到地上。這隻蟲子猛然掉下後就完蛋了,它的子孫也隨之完蛋了。然而,有失必有得。意外事故並沒有損壞居所的圍牆,蓑蛾母親就無遮無攔地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這隻昆蟲是多麼悲慘啊!它比蓑蛾幼蟲更加醜陋粗鄙。變態就是變醜,前進就是倒退。在我們的目光下,它像一個起皺的口袋,也像是一個土黃色的小香腸。這個東西醜陋無比,簡直比充作釣餌的蛆更醜。

可是,它正值青春妙齡,是一隻真正的蓑蛾成蟲,是用禿鶴的羽毛裝飾打扮起來的優雅的黑色雄蓑蛾的未婚妻。對它來說,也許這就是美的最高表現。諺語說:“美的東西並不美,受到喜愛的東西才真美。”蓑蛾此刻很好地為我們詮釋了這句話的深邃思想。

讓我來描述一下這隻小香腸似的醜姑娘吧!它的頭很小,是個平常的小球,幾乎消失在第一個體節裏。對一個裝滿卵的袋子來說,頭和腦有什麼用?因此,這隻小蟲幾乎省去了頭和腦,把它們縮減成最簡單的形式。然而,它卻有兩個黑色的眼點。這殘存的眼睛看得見東西嗎?

肯定看不清。對這隻足不出戶的蟲子來說,光線帶來的歡樂肯定少之又少。當雄蛾翹首企盼情人的時候,它難得在窗子上露幾次麵。

這隻蟲子的爪子形狀很好,但是很短小,以致軟弱到不能用它來移動身體。整個身體呈淡黃色,前半部分是半透明的,後半部分被卵填塞,不透明。在前幾個體節下麵有一個黑斑,就像教士身穿長袍時佩戴的領巾。因為透明,這個斑點被認出是嗉囊的殘餘。裝著卵的身體後部有著短短的環形軟墊。這是一種濃密毛發、一種纖細的絲絨的殘餘。當這隻蟲子在狹窄的住宅裏前進或後退時,它就脫去這種纖細的絲絨,形成了一個絮團。舉行婚禮時,這個絮團把天窗弄成了白色。就這樣,柴屋內部也用鴨絨蓋腳被裝飾起來了。簡而言之,這隻昆蟲身體的大部分隻不過是用卵鼓脹起來的袋囊而已。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這個卑微的東西更加低下。

裝滿卵的袋囊當然不是用殘餘爪子來移動的。這些爪子太短小、太軟弱了,不足以來支撐它。這隻囊袋隻能用它那毫無區別的仰著、俯著、側著的方式移動。一根條痕在袋囊後端形成。這是一根扼住蟲子的深條痕,把蟲子一分為二。它向前一擴張,像一道波浪那樣擴散開來,緩慢地到達頭部。這樣波動一下就是邁出了一步。當一次波動結束後,這隻昆蟲前進的距離大約是 1 毫米。

一個裝著細沙、長 5 厘米的盒子,從一端走到另一端,這個小香腸似的蟲子要花上 1 個小時。它以同樣的方式在柴屋裏移動,去到門廳口會見求愛者,或者返回。

小蓑蛾的雌蛾——帶卵的袋囊在荒野裏毫無遮擋,過著悲慘的生活,這樣的日子要持續 3~ 4 天。它盲目地爬行,有時在途中停下休息。

可是,沒有一隻雄蓑蛾注意到它。這個含情脈脈的愛戀者經過時,雄蓑蛾們無動於衷、十分冷漠。一旦離開家,可憐的雌蓑蛾就失去誘惑力了嗎?這種境遇有它自身的邏輯。如果它受到了家庭的拋棄,在大路上遭受冷酷無情的折磨,那為什麼還要做母親呢?因為意外事故使雌蓑蛾從屋裏落下,在外漂泊流浪,短短幾天內它的體力就會衰竭,無法生育,最終死去。

小蓑蛾的生殖能力最強,雌蛾們有節製地出現在柴屋的天窗上,盡量做到謹慎小心,防止跌落,因而能夠回到家裏。在家門口,當雄蓑蛾的求愛造訪活動結束後,這些雌蓑蛾就不再拋頭露麵了。耐心等待 15 天吧!讓我們用剪刀縱向剪開柴屋。在柴屋的底部,即門廳對麵的最寬位置,是蛾蛹蛻下的皮。這是一個長長的袋子,呈琥珀色,脆而易碎,頭部的尖端敞開著,正對出口通道。現在,在這個袋子裏,蓑蛾母親把它像模子那樣填得滿滿的。這時它像充滿卵的小香腸,沒有生命的跡象。

小蓑蛾成蟲是醜陋的未定性的蝶蛾容貌。它以粗蛆的形態走出這個琥珀色的蛹殼。在這個殼裏,蛹的特點我們已經非常清楚了。現在這種蓑蛾的成蟲縮回蛹殼中,把自己緊緊裹在蛹殼裏,以致我們要把成蟲和蛹殼分開都十分困難。看上去,它們好像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當小蓑蛾蜷縮在門廳口等待,然後又回到底部房間時,可能在這時它蛻下了皮,並占據著居所最好的位置,這裏就成了它的避難所。這隻昆蟲多次來來去去,在這個狹窄的、剛好能通過的隧道裏不斷摩擦,毛終於脫掉了。最初,它長著濃密的毛,穿著飛蛾的花衣服。慢慢地,絨毛變得稀稀拉拉,最後隻剩下光禿禿的衣服。它失去了開始的絨毛,它用這些絨毛做了什麼呢?

絨鴨為了給自己的子女製作一張柔軟的床,於是就脫去身上的鴨絨。新生的兔子躺在柔軟的床墊上,它是兔子母親從腹部和頸子上或者從剪刀夠得著的地方剪下來的。小蓑蛾也有這種柔情嗎?親愛的讀者們,你們就來瞧瞧吧!

有一大堆異常纖細的絮團出現在蛹殼前部,這種絮團很像那種有少量絮凝粒滲出的絮狀物。這些絮凝粒滲出時,隱居者正好走到窗前。

這是它吐的絲嗎?是紗廠細薄柔軟的平紋織物嗎?不是!它是一種非常纖細的東西,在顯微鏡下觀察,我們可以認出那是鱗片狀粉末。這是所有蝶蛾身上難以覺察的絨毛。為了向亂鑽亂動的蓑蛾小幼蟲提供一個溫暖的掩蔽所,為了建造一個娛樂場所,為了提供讓它們身體長得更加壯實的避難所,於是蓑蛾母親像兔子母親那樣進行脫毛。

沒有任何情況可以表明這種脫毛是簡單的機械行為,是蓑蛾與狹窄通道內壁不斷摩擦產生的結果。母性,甚至最卑微的母性,都有它的預見性。因此,我猜想可能有個毛絨絨的袋子,它自身扭曲,在狹窄的地道裏來來回回,以便讓濃密的毛脫落,好為它的子孫準備衣物。

或許,它甚至用嘴連根拔除那不易脫落的絨毛。

脫毛的方法無關緊要。總之,一堆鱗甲和毛發填滿了蛹殼前部。

目前這是阻止外人進入居所的一道屏障。居所後端敞開著,蛹殼的前部很快就成了柔軟的休憩場所。蓑蛾小幼蟲由卵孵出後將在這兒停留一段時間,在這個非常暖和的地方,在這個極其柔軟的莫列頓雙麵起絨呢中休息。這是為以後的出走和將來的工作做好準備。

絲並不短缺,相反卻非常豐富。小蓑蛾的幼蟲像紡紗女工和茅草收集工那樣工作時,大手大腳,把柴屋的所有內壁都塞上一層厚厚的白色綢緞。但是,白色綢緞與美妙的鴨絨蓋腳被相比就是過於密實的毯子,作為幼蟲的用品,鴨絨被更受幼蟲喜愛。

我們知道了小蓑蛾為家庭所做的準備工作。現在它的卵安放在什麼地方呢?最小的那種蓑蛾與另外兩種相比身體不成形,但行動更加自由,完全可以走出柴屋。它有一個長長的輸卵管。它就讓輸卵管從出口孔一直刺入蛹殼底部。這張蛻下的皮就像一個袋子留在適當的地方。

它是一個接收器,接納蓑蛾母親一次所產下的卵。產卵完成了,袋子也盛滿了。第三種蓑蛾母親就掛在它的茅屋上,死在外麵。

另外兩種蓑蛾沒有類似望遠鏡的輸卵管,要想移動身子隻能茫然無知地爬行。正是從這兒我們了解到蓑蛾更加奇特的習性。關於它們的習性,可以重複人們關於古羅馬的模範母親的話:讓她待在家裏紡羊毛吧!不錯,紡羊毛。雌蓑蛾雖然不紡帶絨毛的莖稈,但至少可以把莖稈轉變為絮狀傳給子女。不錯,讓它待在家裏吧!它從來足不出戶,甚至在舉行婚禮和產卵時也不離開。

人們看到雄蓑蛾求愛造訪被接受後,那個未成形的蟲是怎樣退回到茅屋底部,縮回蛻去的皮裏。這張皮被它塞得滿滿的,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出去過一樣。

從那時刻起,卵就到位了,並占據了那個合乎規範的袋子。這種袋子是所有蓑蛾都喜愛的。產卵還有什麼好處呢?從嚴格意義上說,的確並沒有產卵這回事。也就是說,卵從來就沒有離開蓑蛾母親的肚子,產卵的活袋囊就把卵保存在自己身上。

因為蒸發得很快,所以這個活袋囊的體液很快幹涸了。它幹涸時始終連結著蛻下的蛹殼,這是一個堅硬的支撐物。讓我們打開這個觀察的對象吧,在放大鏡下會發現什麼呢?幾根氣管的細線、一些瘦肌肉束和一些神經小支,最後是一些減縮到最簡單形式的、具有生命力的紀念物。一言以蔽之,差不多什麼都消失了,隻有一堆將近 300 個的卵安靜地躺在裏麵,像一堆煤磚。也就是說,一個巨大的卵巢誕生了。